任仲思维严密,愣是把所有的可疑之事串联了一遍,之后只觉得头疼欲裂。却委实想不出他们的目的为何,便不在勉强自己,只是暗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一不小心落入了什么陷阱。他注意到了王先生留下的宣纸和书本,想起了王先生要求之事,仍不知抄书是何用意。他用手轻扣桌面,皱起了眉头。想不通的事太多,却容不得他不想,身心俱疲,却仍不得放松。直到今时今日,他才真正感觉到了生存的压力,感受到了背后所背负的生命的负担。
抄书之事,任仲不敢在明面上违背,日夜赶工,终于在时限之内将五本道德经交给了王先生。抄是抄了,字写的也是规范漂亮,挑不出什么差错,可任仲这几天一直试图理清头绪,根本不想知晓书中之事,只是闷头苦抄,字落在纸上,却没落进心里。于是,就如同他推测的一样,王先生发怒了。
说起来这还是任仲第一次见到王先生发怒。王先生总是清清淡淡的一个人,有时不喜,也只是微微皱眉;有时生气,也只是衣袖一挥转头就走,好似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情绪。他看了一眼任仲双手递来的道德经,却并不接过。任仲不知道他是何意,只好站在原地,双手仍托着抄好的书目,却没想站在他对面的王先生盯着他瞧了一会,就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盯住了他,眼神既阴狠又偏执,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心抄?”王先生的声音也有些喑哑,仿佛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一般。
任仲被他的眼神盯的发毛,勉强辩解到,“有,我有用心……”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先生粗暴的打断,“胡说!你,胡,说。”
接着,他仿佛有些神经质的喃喃道,“读书之道在于心,无心之人就是读遍天下书也根本不会有丝毫长进……凭什么我不行,你可以!我求之不得,你却不愿!凭什么……”任仲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故作害怕缩在一旁。
王先生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哆嗦,仿佛被自己吓到一般,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勉强一笑,说道,“吓到你了吧,提到读书我总是有些情不自禁。”见任仲仍一脸害怕的表情,他竟反常的堆起一脸温和的假笑,许诺道,“别怕,你只要仔细整理好书籍,蒋府必然不会亏带你,到时便还了你的卖身契,放你自由。”
任仲听到这,适时摆出了惊喜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王先生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心想若想让人听话,光是劝导威胁怕是不够,还得拿出点实打实的好处才是。
直到王先生走出院门好一阵子,任仲才收起了兴奋的表情。刚才的王先生眼睛里透出的偏执十分危险,任仲竟觉得如果自己不按他的要求来做,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虽说王先生看起来是个文弱的书生,可任仲总觉得对方隐藏着什么秘密,他有种感觉,若真正打起来,自己怕是没有一点机会的。
任仲眯起了眼睛,又细细琢磨了下王先生的话。虽说王先生话说的无头无尾,却透漏了许多信息。也正是由于这番话,任仲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推测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结果:王先生需要自己认真读书,最好是沉浸于书中,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他不由得反问自己,认真读书又有什么用处?又怎么能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摇了摇头,无解。
至于王先生所说的读书也分有心无心之类的话,任仲更是毫无头绪。
经过此事,任仲不得不多花了些精力在读书整理上,不过他心中有数,取巧的把握了王先生的心理,整理书目的数量既不让王先生遂心,也不足以叫他恼羞成怒。不过令任仲诧异的是,王先生对他的态度却是愈发的客气了,虽然对他的懈怠不满,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眼中的执念越来越深,盯的他浑身发毛。
任仲深知在蒋府待的越久自己的处境怕是会愈发危险,除了整理书籍之外,空闲时间就是练习拳法,睡觉时间都压缩了不少,实在累的紧了睡不着,便去西屋看几篇奇闻异事,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也是他放松的一种方式。
不知不觉中大半年时间匆匆而过,任仲在蒋府中也已安然渡过了一年,因为练拳的缘故他变化极大,身材也比普通的十一岁少年高壮了不少,常年不见日光的生活并没有让他看起来苍白无力,反而还是一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隐隐透着健康和勃发的生命力。不过他早已习惯隐匿,连呼吸也是轻轻浅浅的,仿佛与外界融为了一体。他总是紧抿着薄唇,微皱着眉头,垂下头,盖住那眸中不明的情绪,恐怕再无第二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任仲生性冷淡,却生了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不过他总是低眉垂眼,倒是无人仔细看过。旁人见他不爱说话,清清淡淡的,只觉得他冷硬木讷,也就不怎么注意他。任仲到是乐得如此,也从未想过改变。
蒋府的一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乡下孩童长成半大少年,也足以让他明白了世间的险恶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