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殿下。”他将手放在心口,得体地鞠了一躬,像这个国家所有公民一样遵守了应有的礼节。
俊流回过神来,端着盘子的手不觉兀自一紧,同时出现在脸上的浅笑却也是温度适中。
“齐少校,”他在对方抬起头来的时候,直直望向他淡灰色的眸子,“真是出乎意料啊,我们的战斗英雄,什么时候到的?”
“十多分钟前,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因为我也不确定你是否在学校。”他的声音像路上千篇一律的景色般低调。
俊流的眉间让人难以察觉地促起,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紧紧跟在身后的女子插进了话。
“这位就是齐洛吧?”映入眼帘的姑娘穿着大方的及膝套裙,被盘在脑后的青丝虽也是深沉的颜色,却明显不及俊流纯粹,然而那张小巧脸庞上传递的热情却十分直接,“久仰大名。你那时不顾生命危险救回了俊流,真是很让人感动,家里的女孩子都把你当做偶像啊!军队的条例太死板,没能给与你应得的奖励,又不让我们去医院看你,但是你早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了!”
“言重了,是俊流他辛辛苦苦把我带回去的,被救的那个人反而是我才对。”他坦率地说着,心态却仍然无法平稳到接上俊流不知满足地打量他的目光,于是下一秒便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
“少校,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堂姐,上官加沐,她正担任国民会麾下难民署的理事长。”
“那个有名的安可多?”齐洛提起精神,饶有兴趣地追问,同时接过女子递来的纤纤玉手,持重地握了握,“我听说过,你们救过很多人。”
“比起王牌飞行员轰轰烈烈的英雄生涯,我的工作可是寡淡无味,羞于一提呢。”加沐满面春光地回答。
“哪里,”齐洛轻松的表情仿佛掺杂着认真,“阁下才是从头到尾做着最有意义的事情的人。”
正说到这里,旁边便响起一声召唤,义续面色红润地踱过来,显然已经数杯下肚了,他与几个年轻人寒暄了几句,却不是要来加入这场刚刚起了个头的谈话。
“齐洛他刚刚飞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们先放他去填饱肚子吧,”说完他侧过头,又压低声音对俊流说,“趁这个时候你跟我过去一会儿,你父亲想要介绍你认识国民会的主席。”
“好的。”他没有犹豫地回答,尽管从那张平淡得有些沉闷的脸上看不出情愿,俊流把手里没来得及入口的点心放在桌上,迈开步伐时才朝齐洛微微颔首,“少校,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回头再聊。”
他来不及做任何回应,对方便别过脸去,利索地走开了,直到黑色的背影渐渐淹没在银器和玻璃杯折射出的迷离碎光里。齐洛终于移开目光,心头又一下无所凭依,并不是对人多的地方怯场,前线拥挤的集体生活都过惯了,睡觉、吃饭、出任务,甚至洗澡,无一不是伴着闹哄哄的一群人。不同的是,这个宴会厅里的气氛太陌生了,过去一直和俊流过着学生生活才没有察觉,对方的世界让他望而却步。
“齐洛,你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吗?”加沐似乎看出了他的拘谨,扬起亲切的笑容,把他带到了长长的餐桌旁,取了套整洁的餐具给他,“我知道你跟俊流是老朋友,所以也想把你当作弟弟一样呢。你早就饿了吧?不要客气,这本来就是自助餐会,喜欢吃什么就请随意。”
齐洛一边谢过她,正准备开动,加沐却又开口了,她靠过来,满含笑意的眼睛藏着女性特有的小狡黠,“呆会这里会有舞会,你如果还没有物色好舞伴的话,我们可是有不少淑女在盼着这个机会哦。”
齐洛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这才发现周围不少宾客正不断地将视线投向这里,尤其是那些聚在一起私语的年轻女孩们。他一望向她们,她们便都羞涩地躲开视线,与自己身边的闺蜜一阵笑闹。在所有人都竭力打扮得光鲜体面的场合,只有齐洛穿着一身朴素整洁的空军制服,反而让他的气质特别出众。
“英雄是不会被遗忘的,我们的好姑娘们可也不会让英雄孤独下去哦。”加沐眨了眨眼睛。
而这位年轻的少校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狂打着退堂鼓。
当年他与俊流被直升机带出悖都殖民地,偷渡进了阿尔法沙。这个陌生的小国还算友好地容留了他们,并对齐洛做了第一时间的治疗。当他们最终通过外交途径被交还给贺泽的时候,整个国家都因为王子的失而复得而炸开了锅。虽然皇室下令禁止曝光齐洛的身份,但已经完全阻挡不住民众的热情与好奇心,他所住的位于首都的军属医院每天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搞得那一整层楼都只好空出来,由士兵日夜把守,禁止无关人员出入。
俊流经常整天整天赖在医院里就算了,连国王和王后都亲自前来探望。出院之后没多久他便上了军事法庭,曝光率再次刷新了记录,所有报纸都把他坐着轮椅受审的照片放在了头版头条。
如果不是有俊流的陪伴,齐洛真不知道怎么度过那些日子。在舆论的压力下他被无罪释放,也许是受够了被人瞩目和议论,他立刻申请去了最遥远的风壑基地服役,一走便是三年未归。
齐洛在中看不中吃的食物前徘徊了一圈,终于在靠近尽头的位置寻觅到了一锅冒着热气的肉酱面,大概是吃面的粗鲁动作与这样的优雅场合尤其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