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踱到房间另一头宽大的办公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半开的抽屉里,孤零零地躺着的一封信。带着淡淡草黄色的浮花表面,端正地盖着一枚盾型徽章──两匹站立的公狼中插着一支被冰晶簇拥的传统狩猎长矛,拥有这个印章的封口意味着里面装的是国家名义的公函。
而比起印刷精美的封面,在角落上笔锋俊秀的墨水落款将更引人注目。
──“ann ? lyre”
第40章 赴约
新历382年3月15日,初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物钟总要比任务的开启提前个半小时叫醒他,他在同寝室的战友仍然如雷的鼾声中翻身下了床,走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个脸,残留的睡意顿时被击得无影无踪。
滴落的水声显得周围过于寂静,他抬头一动不动盯着镜子中自己脸庞的特写,不由地用湿润的手指慢慢抚摩过脖子右侧上那道清晰的疤痕。
马上就能……见面了。想到这里,青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勾成好看的弧线。
扬远的哨声拖长在料峭的晨曦,在操场上振奋的整队口号结束后,亮着晃眼睛的雪白日光灯的更衣室里开始挤满了忙碌紧张的身影。
刚刚拉上飞行服的拉链,肩膀便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回过头,险些被那人刚好喷出来的烟雾呛住。
“队长,来一支吧?”年轻人笑着将手中捏得有些皱的手卷烟递到他面前,尚还湿润的额发下的眼睛引诱般眨着。
“你知道我不抽烟。”齐洛像往常一样谢绝后,忙着把换下来的制服一丝不苟地叠好后放进存衣柜。
“都最后一次了,也不给我面子呢,”他便径自将烟丢给了站在对面的另一个人,接着说,“万一就这么挂掉了,连送行的烟都没有抽过的军人,到天堂也会被嘲笑吧?”
“我运气还没那么背。”他故意皱起眉头,心情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乐观。
边境的风壑空军基地,今天也如多年来的每个启始般,灌满了常规任务前有条不紊的严肃气氛,导航员手中挥舞的明灯在每条跑道上闪烁着,pēn_shè口的热气贴近地面,被上升的寒冷勾兑成了一层水波般荡漾的对流。
齐洛提着手中的头盔快步走向整齐待命的机群,很快在其中的一架墨绿色的“针叶”前站定,他花了多一点时间仰视这架陪伴了他前线三年服役生活的战斗机,随即利索地爬进了驾驶舱。
预热沉睡的发动机,进行起飞前的常规检查,熟练地完成一切后他静静等待着导航的调度,无所事事的几分钟里,他像往常一样把手伸进密实的衣领,拉出了贴身戴在胸前的黑曜石纹章。
带着他37度体温的石头,在黑暗的驾驶舱里发出幽幽荧绿,每一次凝视这无言的微光,齐洛疲于奔命的内心都能够神奇地安定下来,像那个人的眼睛在默默注视他。
在它奔赴前线的那一天,是俊流把石头硬塞给他,说着,“那天之前,一定要把纹章亲手还给我。”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越临近那一天,上官俊流在公共场合的暴光率就成倍增长,他已经不再是必须要被低调地藏匿在幕后的孩子了,自从贺泽政权的接力棒有意下放,王者之姿便呼之欲出。齐洛数次从收音机中聆听在千里之外的首都郡蓝发出的声音,激动的人群在他出现的场合重复高喊着一个称呼。
“胜利之子,胜利之子!……”。
这样的称谓,来自于他第一次公共场合发表的演说:《胜利是我的名字》,齐洛请同伴帮忙将它录了下来,重复聆听直到一字不忘,和狂热的拥护者不同的是,他只对模糊的电波中俊流那经过变声期之后,冷静沉郁的音色感兴趣。
而至今仍在最荒凉凶险的战场每天摸爬滚打的他,无法真正感染到对方那种高昂气势的他,只能一次次露出疲倦的笑容,反复发酵的想念,比每天浸透脊背的汗水还酸涩。
齐洛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猛地推动操纵杆,身体明显一沉,飞机便呼啸着挣脱地心引力。
回去之前的最后一次任务,为前往萨马基执行长距离轰炸任务的机组护航。
由于配备了十多架专用的电子干扰机开道,使得整个机群在敌方雷达上的身影非常渺小,前去的途中只遇到不值一提的阻挠,然而在炸弹倾倒前的一刻,这个悖都境内的第三大城市拉响起尖锐的防空警报,才是真正苦战的开始。
面对性能优于自己的敌机,与同伴保持密切的合作和相互掩护是制胜的关键,齐洛一边留心不被扑上来的雪风赶到过于孤立的境地,一边灵活地拉动着操纵杆与之周旋。
在米迦勒投入量产的这三年,虽然不是谁都适合那种驾驶模式,但仍有大批新的机师被培养起来,有赖于此,贺泽的空军已经压倒性地夺取了空中战场的主动权,他们的作战任务也越来越深入悖都本土。这架针叶虽然是老型号,但对于齐洛来说执行任务已经绰绰有余,他纯熟的技术已经能够把任何一架飞机的性能发挥到极致了,在模拟对战中,甚至连最新的米迦勒都不是对手。
不过,可能还是因为……像彦凉那样强大的敌人,再也没有遇见过了。他想着,虽然是九死一生的惨痛经历,但那种被逼到超越极限,从而和米迦勒产生高度融合的瞬间,真是一生难忘的美妙体验。
迎面而来的敌机喷出一串繁密的火花,齐洛立刻集中注意力将机体侧倾,在空中划出几段不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