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才笑了:“好孩子。母后的好孩子。”她轻轻咳了几声,道,“无尘,莫要怕。母后只是提前去另一个地方等着无尘了。那个地方,没有病痛,没有死亡,是母后早就想去的地方。只是,母后虽去了,却还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在那里安排好一切,等到你的父皇,然后再等到你。”
萧无尘怔怔的看向他已经十几年未曾见过的母后。
“母后希望,等到无尘百岁时,再在那个地方,看到健健康康的无尘。无尘,可好?还有,身为太子和帝王,不要轻信任何人。”
萧无尘闻言,怔了半晌,被身后的阿哑一推,才终于声音沙哑地道:“好,好。母后,儿子会努力好好活着,活到百岁,再去见母后的。”
皇后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然后她的手伸向抱着花瓶的浣儿,从花瓶里掏出一卷纸来,递给了萧无尘。
“无尘,乖。你乖,身体就不疼了。”
皇后说完了她在萧无尘小时候经常说的那句话,抓着萧无尘的手,终于没了气息。
第4章 孝道
皇后沈氏薨了。
就像萧无尘记忆里的前世一样,在同样一天,薨了。
萧无尘怔怔的跪在床榻前,双目通红。
皇后身边的宫女浣儿忽然惨叫一声“皇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内室和外间本就没有关门,只用一道帘子相隔而已。
浣儿这么一叫,外头的人俱都猜到了里头的情形,宫人们俱都停下手中和脚下的动作,登时垂头跪了下来。但却无人敢在确定里头是不是真的死了人的时候,当真哭出来。
沈妃早就没了心思去看地上的夏嬷嬷了。
她听得里头的动静,登时站了起来,头上的步摇首饰半分未响,快步朝着内室走去。
然后她就瞧见了已然闭了眼睛的皇后。
“姐姐!”
沈妃朝着房间里的床榻,就直接扑了过去。
可是床榻旁原本就跪着萧无尘和浣儿。
她不能去挤走萧无尘,只能一下子撞倒了浣儿,还不小心把萧无尘手中的那卷纸给撞得散开了。
沈妃一怔,杏眸里的泪珠不住的流着,还不忘开口道:“尘儿,这是姐姐留下的懿旨吗?写的是甚么?”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就见萧无尘已经自己打开了懿旨——也就是皇后一直藏在花瓶里的那卷纸。
“吾儿无尘,自幼孝顺恭谨,天资聪慧,然,慧者天妒,吾儿虽心有七窍,却身子病弱,不比旁人。吾身为其母,深恨令其胎里病弱,至今羸弱。吾深悔之,憾之,恨不能以身相替……吾今深感寿元将尽,吾之一生,从未苛求吾儿半分,然而临死之际,吾留此书,令吾儿无尘,于吾之丧礼,白日不得跪,夜不得守,守孝食素不得过百日。若吾儿不肯尊吾命,吾将于地下,永不得安寝……”
萧无尘也好,沈妃也好,俱都不曾想到,皇后留下的,竟然是这样一份懿旨。
萧无尘想到前世,他因固执的要为皇后守孝,头七片刻不曾离开,守孝更是食素足足二十七个月,结果母后的孝期刚过,父皇便又去世。
如此一来,萧无尘食素五六年,又因两场丧事把原本就不甚好的身体折腾的更加雪上加霜。
孝道本是应有之意,萧无尘从前从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然而现下细细想来,规矩的确是重要的,然而三年守孝,亦是苛刻。
只是他未曾想到的是,他的母后,竟是留下了这样一份懿旨。
萧无尘将懿旨重新卷起,俯身三叩首,末了道:“儿,谨遵母后旨意,定会珍重自身,长命百岁!”
说罢,竟是不再跪着,而是站起身来。
沈妃脸色登时一变。
她从来不曾愚蠢,也不敢愚蠢。她之前就一直防着她这位皇后姐姐给她来这一招,让太子不必守孝,少了一个损伤太子身体的机会。然而,她千防万防,在皇后身边安插下了这么多的人手,竟然都不曾发现皇后何时藏了这份东西。
“尘儿,这虽是姐姐所留,然,世人重孝道,若你当真守了这旨意,而不像常人那般对姐姐守孝的话,怕是会遭到世人非议,对你的太子之位,或有不利。”
沈妃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番,竟是很快反应过来——皇后的旨意虽然是对萧无尘的身体有好处,可是,这样的旨意终究是与寻常孝道相悖,若是操作得当,无论萧无尘是遵守,还是不遵守,都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用来攻击他的太子之位。
因此沈妃才迅速反应过来,说了这番话——她既想要萧无尘被攻击,又想要萧无尘身子越发病弱。当然,若是在圣上未曾归来,萧无尘因思念生母无心防备外人时,能够对萧无尘做些别的事情,当然就更好了。
可惜,现在的萧无尘,却已然不是那个信任并依赖着他的那个少年人了。
“沈妃娘娘过虑了。”萧无尘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面色苍白如纸,道,“事到如今,无论孤如何选择,是和常人那样遵守孝道也好,是遵守母后最后的旨意也罢,那些不理解母后苦心的人,定会以此来在朝堂上攻击孤。孤既躲不开,倒不如领了母后的一片苦心,好好将身子调养得当的好。”
沈妃闻言心中一凛,立时哭道:“尘儿这是怎的了?可是姨母哪里做的让你误会了?你怎的突然就和姨母生疏了?尘儿你知道的,姨母和坛儿能依靠的只有你,我们是最不会待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