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钧两只手放在桌子上,细长匀称的手指搭在一起,干净又随意,他歪头仔细打量李潭,轻笑一声:“李经理只说我们强人所难,却不知我们这些搞学术的也是步履维艰啊。”
说着,他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啊,这国内的高校啊想要申请下来经费是相当不容易的,就算是申下来到了手里也是要勒紧裤腰带紧巴巴的过日子。你们仁宣家大业大,哪里能感受过我们这些既要克服学术上的问题又要克服资金上的问题的捉襟见肘的体验啊!”
李潭抽了抽嘴角,心说怎么我们有钱就要当散财童子吗?
“这话不能这么说,谈生意可不讲究锄强扶弱啊!要照您这样,哪个大企业都得亏死啊!”
严钧疑惑地眨眨眼:“可是,刚刚李经理不是还和我说会好好帮帮我们这些搞科研的?我以为您是想为国家做出贡献的意思。”
大老板还在身边看着呢!李潭的手就一抖,他那时候说的就是个客气话,平常都没人当真的,偏偏眼前这个就给捅出来了,他赶紧摆手:“这个一码是一码,不……”
严钧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微微眯起眼盯着李潭:“李经理的意思是,刚刚跟我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那仁宣和我们诚心合作也是假的了?”
李潭觉得这胡搅蛮缠的给他气的脑仁疼,还只能硬着头皮应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诚心合作,咱也不能坐一桌啊。”他捏了捏鼻梁,“亲兄弟还明算账,交情和生意是哪里是能混为一谈的!”
“唉,”严钧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我以为李经理说照顾照顾我们,是能体会我们的难处。跟您说实话,我们也不懂什么谈判方式,我们这些搞学术的,没那些花花肠子,就是需要多少我们就提多少,是绝对干不出坐地起价这种事的。”
李潭险些让他气笑了,心想说,你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他耐着性子继续跟严钧周旋:“合作合作,我们不互相体谅怎么合作呢。”他滔滔不绝地把各种数据甩出来,合理又充分地表示,严钧他们的条款实在是有点高。
严钧微笑着听他有理有据地讲完,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您说的我都懂,不过,”他往后一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钱我们就没法继续展开研究,您这是截我们的后路啊,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李潭瞪大了眼睛,心里很是不解,这严钧哪这么大的底气咬死了不松口?他就不怕把这次合作搅黄了?他瞟了一眼旁边不动安如山的邓安泽,见他也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简直要愁死了,心说,这群人都什么毛病,到底要不要合作?
两方都不说话,局面一下就僵了。
严钧目光灼灼不动声色,邓安泽和张老教授老神在在毫不担心,旁边几个师弟存在感都降到零了,对面仁宣的人则都沉着脸不说话。
这时,一直不动的人动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桌子上的合同拿了起来。李潭愣了愣,赶紧看向自家眉目沉静的上司。陆老板翻开合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合上,一抬头犹如实质的目光就和神色泰然的严钧对上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严钧一遍,漫不经心地说:“我既然把商议的地点从会议室挪到了饭桌上,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谈成这次合作。”
说着,他随手将合同推给李潭:“既然严先生这么坚持,那就照这个合同来吧。”
☆、深夜
陆老板随手将合同推给李潭:“既然严先生这么坚持,那就照这个合同来吧。”
李潭吃了一惊,赶紧说:“可是陆总——”
陆老板抬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我说了算。”
李潭立马把嘴边的话憋回去,坐在一边不吱声了。
陆老板解决了自己的下属,向老教授点了点头:“张老先生是我的长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也算是为科研做点贡献。而且,今天这顿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又把目光钉回在严钧身上,“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严先生年纪轻轻很有魄力也很聪明,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
严钧翘了翘嘴角,心想,不愧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连请人吃饭都带点咄咄逼人的意思,“这是我的荣幸才是。”
陆老板的毫无波澜的眼光从严钧色泽诡丽的唇色上一掠而过,“那就这么说定了。”
严钧笑着点头。
陆老板沉甸甸的目光从对面一扫而过,就不说话了,教授、邓安泽、严钧到没什么反应,路人甲乙丙师弟就不行了,就像让大锤子锤了一下一样齐齐一缩脖。
李潭一看自己上司那个样就知道又该自己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好像刚刚气得直喘气的不是他一样,“既然生意谈成了,咱们就是合作伙伴,就不要客气了,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见外啊!”
真·大尾巴狼·严钧也笑着附和,目光明亮又温和,“好不容易不吃食堂,哪能跟陆总客气呢。”说着,向陆老板微微一挑眉,不轻佻,却带出一种活泼而直率的神采。
“……”李潭简直要给这随时随地放电的小骗子给跪了。
陆老板没什么表示,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严钧面上笑着,底下却给了傻师弟一脚,傻师弟一激灵,就看见自家师兄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从眼角一溜而过就氤氲开来。师弟深深觉得自己被师兄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