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在。”少年手一松落下正吃着的野味,神色严肃。
薛灿挥开衣襟,“你押送乌金送去鹰都,应该知道安乐侯遇刺的事,安乐侯,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牧撸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属下不知。一百车乌金那么多,属下和兵部的人整整清点了三天,哪有工夫多管安乐侯的事?你也知道,我最不管闲事…安乐侯树大招风,这些年积下的仇家也不少,谁知道呢?再说了,属下才知道安乐侯遇刺,就接到小侯爷你的飞鸽传书,让我来阳城和你会合,一起带鬼手女去湘南…属下就算有心打听安乐侯的事,不也是没工夫么…小侯爷?”
“割去首级,抛至乱坟岗…这是深仇,绝非常人所为。”薛灿喃喃,坡下的小庄子忽然暗下灯火,薛灿身躯微动,夜风刮起他的衣角。
杨牧循着薛灿看去,疑道:“来时路上就看到有客栈,为啥不去住一宿?鬼手女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你是怕她突然不见么?非得熬夜守着?那两人都走了,你又不去见鬼手女…哈哈,难道是,小侯爷也怕了不敢去?你不敢去,就由我去…”
杨牧说着,大步已经迈开。——“放肆!”薛灿恼火唤住。杨牧才顿住步子,黄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的倾泻落下,杨牧抬头望天,“属下愿为小侯爷赴汤蹈火,淋场雨也不算什么,不去,就不去。”
夜空闷雷阵阵,雨水打在薛灿昂起的脸上,薛灿的手又抚向腰间的乌金鹰坠,“栎氏义庄…鬼手女…杨牧,走。”
——“去哪里?”
——“去见鬼手女。”
“小侯爷的心思真是比这老天还多变,哈哈,不过我杨牧,跟定你就是。”
栎氏义庄
栎容仰面倒在咯吱作响的木床上,心烦意乱牙直痒痒,芳婆一口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好不容易来个英俊小哥哥,却也和那些俗人一样,张口价钱闭口买卖,自己的手怎么了?栎容翻来覆去看着自己葱段一样的手指,心里没鬼,怕什么死人?自己入殓描妆,名号鬼手女,就真是女鬼不成?连自己斟的茶都不敢喝?我呸。栎容忿忿啐了口,饿死也不做你的买卖。鹰都,八抬大轿都不去。
雨珠子滴滴答答拍打着纸糊的窗户纸,窗户半掩,栎容起身想去关上,隐约看见院子外有人影,那人身材英武,难道关悬镜不甘心又折返回来…还带来个帮手想绑走自己?
栎容黑帕蒙面,推开轩窗探出头去,对着庄门扯起嗓子,“你走是不走?再不走,信不信鬼手女驭尸吓死你…不怕对你直说,整个阳城,都没人敢惹你栎奶奶…”
——“哈哈哈哈…栎奶奶?”杨牧笑岔了气,“传说中的鬼手女,没有鬼气,倒满是傻气,小侯爷,这傻女人,真要带回去?”
见门外俩人动也不动,栎容犟气上来,披上乌衣一脚踢开房门,撑起门边的油纸伞,踩着雨水暴怒走出院子,“不知廉耻,姓关的,是要我轰走你么?”
——“突降大雨,姑娘能借个地方让我们避避雨么?”薛灿声音低哑,雨水打湿了他冷酷的脸廓,让那份凌冽变的有些柔和,杨牧自小跟在他身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温和商榷的口吻和人说话,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
“咿呀?”栎容脸上一阵发燥,见来人不是关悬镜,还没开口就被自己劈头盖脸臭骂一通,栎容吃软不吃硬,原本也不想管闲人,但自己落得个理亏,倒是不能不管。雨夜朦胧,栎容暴躁出门又没有点灯,盯着薛灿好一会儿也是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听他的声音沙沙哑哑带着温柔,应该也是不吓人吧。
“这可是义庄,停死人的。”栎容歪头提醒,“你们也敢?”
杨牧笑道:“我杨牧行事光明磊落,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我和我家主人与你庄里的死人又没仇怨,害不到我俩身上。”
栎容欣赏坦荡的人物,杨牧嘴快,却不讨人厌,栎容抿唇一笑,对俩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掸了掸衣袖朝屋里走去。
薛灿跟在栎容身后,脚步沉缓有礼,好像怕惊扰了棺木里的人。栎容缓下脚步,悄悄回首,对这两人又生出些好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