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现在是皇帝有求于景如是,自然是不会撕破脸皮的。
他笑得像名慈祥的老人,平日的威严此刻都被心甘情愿地掩去,皇帝问道:“景家一直都是大楚的肱骨世家,定是不愿见边疆陷入危机之中的。如是,这铁矿你可愿意交归朝廷?”
康惜赐听到这里,算是全明白了。安锡铁矿莫名坍塌,边疆情况紧急,如今要求助于景家帮忙。只是,真会有这么凑巧?坍塌消息被封锁了三月有余,却在此时被捅破,而景家的秘密铁矿也同时被曝出,这思路太过清晰,反而有种早就串连好的感觉。
景如是表现出犹豫不决的神色,一时间没有作答。
皇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如是,朕知道你是顾全大局的好孩子,一定明白此事的厉害关系,对吗?”
景如是抬头,咬了咬唇,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回皇上,如是也知道事态紧急,容不得片刻拖延,草民也很想为陛下、为朝廷、为整个大楚解难,只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追问道。
“恕草民直言。”景如是躬身,豁出去似地说道,“先父生前千叮万嘱要草民将家业看顾好,只许多不许少,说是决不能让历代祖先攻苦食俭累积下的家产落入外姓人之手。草民虽然也想为国略尽一份绵力,不过又不愿违背对父亲的承诺,实在是苦恼啊!”
康惜赐发出一声冷哼,攻苦食俭?她真好意思说得出口。说不知道景家的吃穿用度是按照皇室标准来的,他用银筷的时候她说不定都用上金筷了。
皇帝却是对她的另几个字心生不满,“落入外姓人之手”,这天下都是姓康的,她还真是胆大包天敢这样开口。
不过老皇帝生气归生气,脸皮却是不能撕破的,谁让景家树大根深、富可敌国,还私自豢养了一支秘密军队呢?要是这颗眼中钉能拔,他早就拔了百八十遍了,还会容忍景从之那么久?不过呢,既然都忍了老子那么久了,多忍这小子一次也无妨。
“那你可有两全之法?”老皇帝的耐心估计也是被这些佞臣给磨砺出来了,竟主动询问景如是想如何解决。
灿烂如星辰的杏瞳闪过一丝狡黠,由于她是低着头的,所以那抹光芒并没有被他人捕捉道。
停顿了一会儿,留出“冥思苦想”的时间,景如是缓缓抬起头来,那大大的眼睛比水晶葡萄还要晶莹剔透,比最纯净的湖泊还要干净澄澈,她拢着眉头,带着不确定的询问口气,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话:“皇上,草民无官职在身,不是朝廷官员,所以理当以父为纲,但是若草民有一官半职,那么优先考虑的便应该是君命,而非个人得失。所以,草民也很矛盾。”
这不就是**裸地要求赐官吗?
皇帝和康惜赐同时皱紧了眉头。
“你这是在要求朕封你个一官半职?”老皇帝挑明道,语气虽然不好,但也没有立即发火大骂。
“草民不敢!”景如是惶恐地低下头去,解释道,“草民不才,寒窗十年也未曾考取到功名,这一次草民从乡试考起,幸运地进入了殿试。草民的意思是指若我鸿运当头真被御笔钦中,那就是上天的指示,我必定将景家铁矿毫无保留地捐出,以解这燃眉之急。”
既然知道这是燃眉之急,你还绕个大圈来想以官位相换?康惜赐露出不屑之色,不等皇帝表态,便断然否决道:“你的答卷偏题甚远,无可能成为进士。”
景如是一听,露出难过之色,显得很是伤心失望,她无精打采地说道:“既然惜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肯定没有希望了。可笑我还在我爹坟前发下誓言,考不取功名便绝不回京。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今晚连夜就走吧。”
“你要走?”皇帝立即挽留道,“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后年再考取也是一样。”
景如是点点头,落寞地说道:“那我后年再回京城吧。”
“景如是,你不用这般唱念做打。”康惜赐冷冷道,“想以铁矿换官位,绝无可能。”“哎呦,我肚子好痛。”景如是突然捂着肚子,发出阵阵惨叫。
康惜赐顿时黑脸,这家伙演戏演得还起劲了。
景如是心里道:你不是说我唱念做打吗?那我就演给你看个够!
老皇帝知道今天是谈不拢了,只得拂袖道:“那你先下去吧。”
“草民告退。”做戏做全套,景如是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慢慢退了出去。
“皇上。”康惜赐对皇帝说道,“景如是别有居心,您可别听信了她的话。”
“惜儿,你当朕不明白吗?”老皇帝看着他,神情有些疲惫,“可是边关连连告急,这已是今日的第四封加急文书了。缺乏兵器之事还未被捅破,若是让北匈奴得到这个消息,只怕会起大祸。”
“能否让其余几处矿产连日开采,以弥补安锡之空?”康惜赐提议道。
皇帝摇摇头,表明这个想法行不通。
康惜赐唇角紧抿,也不能立即想出解决之法来。
“你先退下吧,朕再想想。”皇帝挥挥手,让他先行离开。
康惜赐告退后,高公公才从侧门进入,将一件明黄色的大氅披在皇帝的身上,轻声提醒道:“陛下,你一夜未曾合眼,不如现在去休息片刻,毕竟龙体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