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艰难得几乎是挤出来的字句说:“玉莹,我也不瞒你,和你在一起的这六年,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我们也吵过架,也红过脸,可我……还是很高兴能娶你为妻,就算你是别有用心,甚至是曲意迎合我,或者这只是一场梦,我也感觉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玉莹无奈地问。
“因为你太好,太优秀,你改变了我的一生,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离我很远,就像天上的风筝,说不定哪天线断了,你就离我而去了。”
康敬绎撅了下嘴,似乎不太习惯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我问过文誉,问过仲行,问过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二舅,他们都有这样的感觉,山符之还在世的时候,是这样说起你的,他说你不属于这个凡世,就如他总有一天要回天上去一样,你最终也会离我而去。”
玉莹惊讶于他们——尤其是康敬绎这个粗神经的敏锐,自己不属于这个凡世,山简的话,严格来说并没有错,像自己这样知晓过去未来,能在迷雾中指引康敬绎步步走到今天的人,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在这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像百里赞、山简或者郭茂这样的谋士,纵有推理算计之能,终究比不过一个勘破天机的重生者,若不是仗着这点优势,只怕她也帮不上康敬绎这么多。
她恍惚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之前一直担心的都是康敬绎亲征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尤其是白龙岗这个地方,曾经是康敬绎丧命的断魂岗,万一今生他也跨不过这道坎可怎么办?心思全扑在这一桩上,玉莹几乎忘了更重要的一点——前世康敬绎死后不到四个月,自己也跟着死了!
可如今呢?康敬绎在白龙岗亲手杀了宿敌康敬颉,自己也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六年后的除夕这道生死线,可以预知的生命至此完结,接下来的属于她的人生,是完全崭新的,没有康敬颉,没有皇甫家,她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地去生活了。
“玉莹?”
“啊!”
康敬绎担忧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在赶路,你太累了?一会儿到了山下,你先躺一会儿再吃晚饭吧!”
“不用……我不是累,而是高兴。”玉莹的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水,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康敬绎莫名其妙地反问:“高兴什么?”
玉莹抹了抹泪花,笑着看他:“事到如今,我也可以对你说实话了。”
康敬绎马上紧张起来:“什么实话?如果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要说了。”
“是好事,”玉莹被他的乌龟做派逗笑了,说,“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请了个道士来给我算命,道士说我这一生有两条路,先甜后苦,先苦后甜,如果走前一条路,虽有大富大贵之日,但是登高跌重,一旦摔下来就是死路一条,而如果先苦后甜,晚生却能安享太平。”
康敬绎果然信了,奇道:“还有这种高人。”
玉莹嫣然一笑:“可不是,那道士还说,这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都在我及笄后,以六年为期,若是先甜后苦,我就会死在二十二岁这年,若是先苦后甜,只要撑住了,六年之期一到,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
康敬绎顿时心花怒放:“当真?那太好了!那道士人在哪儿?朕要重重地赏他。”
“谁知道,世外高人大多四海云游,以后有缘再说吧。”玉莹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就如同挥手拂散了眼前的烟霞,从今往后,她终于可以彻底抛开前世,踏踏实实地活在当下。
康敬颉的人头被送到阳明关后,徐诚将其悬挂在城头的旗杆上,成功地恫吓住了西域诸小国,呼蒙托儿王贾里贝善心有不服,想要为女婿报仇正名,也在连吃了几次败仗后,不得不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是年四月,承光帝御驾返京,缠绵病榻的皇贵妃听闻皇上凯旋归来,没过几天身体就康复了,元惠长公主所谓“心病是也”,真相如何,也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人知道而已。
康敬绎一举解决了心头大患,朝中上下再不敢有不服之声,加上荣氏这位前朝太后也受到了应有的礼遇,宫里宫外无人不盛赞承光帝孝悌仁慈,遍地美誉,喜不胜收。
不过俗话说的好,饱暖思**,内忧外患的国事解决了,京中的高官富贾们又再一次将目光聚焦到了康敬绎的后宫问题上,一封封奏折雪片儿似的来,说来说去都是同一个话题——康敬绎成亲六年,已届而立,却只有一儿一女,实在是太单薄了些,做皇帝的自古就要香火旺才对得起列祖列宗,这传宗接代的重担怎好交给皇贵妃一个人扛着,还是得有人来帮着分担分担。
至于上书的这些大臣,都很乐意贡献出自己人比花娇的女儿来帮玉莹“分担”。
“哦。”
玉莹听完了小秋打探回来的消息,只给了一个字的评价,就不再理会,低头继续教女儿写字。
小秋急得直跳脚:“娘娘!这美人图都送到御书房去了,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这万一皇上不留神瞧上谁了,娘娘的地位可就危急了啊!”
玉莹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秋,你家娘娘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顶用?随便来个小花小草就把本宫给比下去了?你就算对皇上没信心,也得对本宫有点信心吧?”
小秋还要在说什么,殿外已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