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一会儿,山上果然下来一队人,穿的都是呼蒙托儿人的袍子,但玉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骑在黑马上的康敬颉。
重生后无数次相见,自己无不是心惊胆战,频频萌生退意,但这一次却不同以往,玉莹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竟丝毫也不觉得畏惧,反而异常的宁静。康敬颉带着貂皮的帽子和围脖,露在空气里的小半截脸上,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神情,只有眼里的倔强不曾改变。
倔强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反正今天是到头了,玉莹心里冷笑着想。
康敬颉策马前行,走到距离肃反军还有数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手将围脖拉下来些,脸上带笑,遥遥问候道:“玉莹,这些年委屈你了,你的辛劳,朕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躲在灌木后的康敬绎耳朵一动,紧张起来。
康敬颉说:“你为了替朕摸清武王的底细,不惜委身于贼,蛰伏这么多年,你对朕的情意,朕铭感于心,今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待朕亲手诛杀此贼,班师回朝,便立你为后!”
康敬绎听得这话,险些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什么意思!玉莹是大哥派来的奸细?不可能!
玉莹不知在想什么,骑在马背上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
康敬颉继续说:“你与聆芳为了朕,牺牲的太多太多了,而如今聆芳已然不在,朕一定会将欠她的加倍补偿给你。”
玉莹答道:“哦。”
康敬绎险些晕过去,哦是什么意思?她承认了?承认自己是奸细?这六年来的相濡以沫都是装出来的?一直以来自己被不停地算计都是她造成的?玉莹才是埋伏在自己身边最可怕的内奸?!
康敬颉微笑着伸出手:“来吧,回到朕身边来,朕与西域各国早已达成协议,此刻二十万联军已经将武王埋伏在山下的五万人包围了,你再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去伺候一个喜怒无常、多疑善变的男人了。”
然而玉莹仍然不动声色,双目平视前方,与他静静对峙。
玉莹很淡定,康敬绎却很不淡定,他心里此时此刻简直是百爪挠心,他不相信玉莹是什么内奸,这一定是郭茂的诡计,一定是!可玉莹为什么不说话?她为什么不反驳?难道自己真的上当受骗了?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输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康敬颉也感觉到玉莹异样的沉默,皱了皱眉,扭头以目光询问身边的郭茂。
郭茂也没搞明白玉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间计是他的主意,本以为玉莹应该会激烈反驳,这样反而会让康敬绎更加起疑,然后再趁着他们内讧的时机,乱箭将他们一起射死,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康敬绎和玉莹都死了,肃反军群龙无首,自然也只有败的下场。
就在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玉莹终于开口了。
“康敬颉,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你了。”
玉莹的声音比往日细了许多,轻了许多,有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值得我托付终身的男人,为了你,哪怕是受人欺凌侮辱我也不在乎,只要你好,我就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郭茂瞬间变了颜色,看穿了玉莹的诡计,慌忙要阻止康敬颉,但已经来不及了。
康敬颉深情款款地道:“你的心意朕都明白,玉莹,朕一直都明白。”
然而玉莹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在你眼里永远只是个替身!只是姐姐的替身!”
康敬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了。
“你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姐姐一个,那我算什么?即使我站在你面前,你也把我当成姐姐,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的皇后啊!”
玉莹仗着自己和妹妹有六七分相似,此时一身男装,又带了个大头盔,距离稍微隔得远一点就难以分辨真假,于是捏着一把嗓子,把妹妹皇甫聆芳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连眼泪都配合地流了出来。
对面康敬颉瞬间悚然动容,外界一直传言皇甫聆芳遭到结发人遗弃,不堪屈辱投缳自缢,早已死了大半年了,康敬颉无法确认真假,也只能听之信之,却不想亡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自己还居然认错了!
“聆芳……”康敬颉努力朝那边看去,奈何距离隔得太远,玉莹又戴着头盔,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哪里看得清,一着急,便要驱马上前,“聆芳!你听朕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玉莹捂着脸大哭不止,康敬颉要上前,却被郭茂拦住:“皇上不能过去!提防有诈!”
康敬颉果然犹豫了下,但玉莹马上又说:“应融告诉我,当年在去行宫的路上跑出来的刺客是你安排的,因为你不想我生下孩子,你怕皇甫家的地位一旦稳固,你就再动摇不得。可是你怎么能忍心啊!那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亲骨肉啊!”
“你说什么!”康敬颉突然暴怒起来。
玉莹哭喊起来:“你怎么能忍心杀死你自己的孩子啊!”
康敬颉怒喝道:“你叫他什么?你……你和他……”
玉莹故意冷笑一声,讥嘲地道:“对,我现在是他的妃子了,自从你把我撇下以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