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诚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额头上也渗出汗来:“末将……愿为娘娘分忧。”
玉莹缓缓点了个头,问道:“你知道吗?”
话说得极为含蓄,旁人听来只是一头雾水,徐诚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深埋着头,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作答:“知……知道,末将一直都……知道。”
玉莹缄默不语,徐诚痛苦地道:“娘娘赎罪,末将实在不能……”“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来听一个答案,并非要问罪于你,”玉莹轻描淡写地说,“何况爱与不爱,原都不是什么过错,徐将军又何罪之有?”
“立冬那晚,你一直心不在焉,是否也是为了这件事?”
徐诚再无可隐瞒,只得承认:“走前我说今后都不要再找我了,可那日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来,信中说,等我到来年春天,柳树发芽,如果我还是不回去,他就、就……”
玉莹吁了口气,叹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无须自责。本宫与皇上昨夜商量过,为他选了个适宜的日子下葬,到时候咱们都去送送他,娇娇还小,就不要去了,留在宫里陪娴儿玩,结束后你再回来接她吧。”
徐诚默默点头,他走后,玉莹怅然望着明堂青蓝色的琉璃瓦,忽然觉得难言的疲惫。
几乎在西征大军开拔的同时,身在秦州的康敬颉也发布了天子诏,声讨康敬绎,号召天下臣子共起而伐之。
玉莹十分奇怪,这个时候的天子诏还值几个钱,他就应该在逃出京城的第一时间发天子诏,那样才会有搞不清状况的人帮着他打弟弟,现在康敬绎都已经坐上了皇位,小半年都过去了,谁还把他这个“先帝”当回事?
有这个疑问的当然不止玉莹一个,其实满朝文武都在困惑,但是知道原因的只有皇甫青泰。
原来康敬颉在逃跑的时候太着急,别说皇后,连太后都没带,荣氏得知后大发雷霆,想要席卷着宫中值钱事物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康敬绎、钟远山两面包抄,已经把京城九扇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荣家就这么成了瓮中之鳖。
作为太后的娘家,荣家自然是颇有几分实力的,但皇帝主子都跑了,剩一个太后又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一门男丁奋勇反抗到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投降了,荣氏也因此被软禁在延寿宫,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伺候,按宫中最低等的采女的份子给月银,谁也不准探望。
秦州牧包一德的前妻是荣家出身,要卖面子也是卖给荣家,康敬颉一个落跑的皇帝,手里只有两万人,缺衣又少食,包一德哪会把他放在眼里,于是当康敬颉带着人精疲力竭地到达秦州府城门下时,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记闭门羹。
包一德要求康敬颉将手中的两万禁军交出,打散后编入秦州军,然后才准他进城,康敬颉气得眼冒金星,不曾想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竟被一个小小的州牧如此欺负。
但将士们一路奔波,不多的粮食早已吃完,除了他这个“皇帝”,其余人早就开始自掏腰包去沿途经过的村镇上买粮吃,如果他再找不到一块安身之地,这些最后追随自己的人只怕也会因为看不到未来而相继离去,到那时自己就真的再无回天之力了。
于是在这无可奈何地情况下,康敬颉只得咬咬牙答应了包一德的要求,两万多人终于有了暂时歇脚的地方。
当时正是八月底,秦州的百姓正忙着收稻子,康敬颉几次提出要反攻京城,都被包一德以粮食不足为由拒绝了。
到这时候的康敬颉,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光杆司令了,当年追随他拥簇他的人,太后,被他扔在了皇宫里,皇甫青泰一家,在粮食不够的时候又被他撇在了半道上,其余大臣大多来不及逃走就被控制住,一直跟着他来到秦州的,只有郭茂。
京城陷落那日,郭茂恰好进宫请安,于是就跟着一起走了,他深知自己和山简不同,就算投降康敬绎也不会受到重用,除了跟着康敬颉别无他法,因此尽管二人之前冷战了长达一年,一路上仍然尽心竭力地为康敬颉出谋划策。
只可惜这时候的康敬颉早已撕破了人的脸皮,抛妻弃子,连亲娘都不要,更加不会想从前那样对下面的人惺惺作态,追兵紧咬不舍,所有人都枕戈待旦日夜不得安宁,康敬颉的脾气也越发暴躁,根本听不进他的意见。
西逃的路上,郭茂建议他借丰州地形崎岖的优势,埋伏起来杀一个回马枪,手头有两万人,他又是皇帝,只要打一次胜仗,就会有人举起大旗追随他反攻回去。
但这个建议被拒绝了,康敬颉认为这两万人是自己最后的战斗力,无论如何不能再有折损,丰州虽然地形复杂,但谁能保证对上追过来的戴志北就一定能赢?说到底,是胆小的缘故。
等到了秦州军队被没收了,包一德拖着不肯动,郭茂又建议他封包一德一个至少三品的官位。其实秦州天府之地,根本不缺粮食打仗,包一德无非是在等皇帝的承诺,只要康敬颉开出的条件让他满意,他当然是愿意做这个保驾的功臣的。
但这个建议又被拒绝了,这次康敬颉连原因都懒得告诉他,直接用一本书把他摔出了门去。
郭茂仰天长叹,知道主子已经魔怔了,落得这步田地还放不下高高在上的皇帝架子,是必死无疑了,于是再也不去他跟前讨嫌。
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