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聆芳两眼失神,抱着膝盖团坐在地上,对于她的到来不作任何反应。
“聆芳,”玉莹拉住了她的手,“你后悔过吗?”
皇甫聆芳手一哆嗦,抽了回去,更加抱紧了自己,半张脸埋在膝盖之间,发出呜咽声。
玉莹轻轻抚摸她的乱发,说:“你和钟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你所遭受的苦难,原本,都该是我来承受的,我明知道前面是苦海深渊,可还是把你推了进去。”
皇甫聆芳不避不闪,眼里逐渐湿润,眼泪一颗两颗,汇成股,顺着肮脏的脸颊流淌下来。
“我知道你也恨我,就像我恨你们一样,”玉莹用手绢替她擦去眼泪,“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咱们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当时进宫的是你也好是我也罢,康敬颉那样一个人,连自己的母亲都防着,更加注定不会对枕边人用真心,从爹开始盘算着要当国丈开始,咱们姐妹俩就注定了要有一个成为牺牲品。”
皇甫聆芳“哇”地一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玉莹将她紧紧抱着,听她凄惨地一声声喊姐姐,心疼无比,不断抚着她瘦骨嶙峋的背,小声安慰,就如同许多年前她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姐妹时,自己常做的那样。
玉莹利用自家的内部矛盾,兵不血刃就钓出了康敬颉的去向和他当年为了嫁祸弟弟、不惜谋杀自己亲骨肉的口供,原本朝中还有大半的人是不支持康敬绎篡位的,一听范夫人亲口承认了自家男人与太子合谋欺君,瞬间呼啦啦一片倒戈声,转过头来开始帮着康敬绎声讨康敬颉。
要知道文官这种东西,最厉害的就是嘴,从山简的生猛爆料,到百里赞的借机造势,康敬颉长久以来塑造的孝子贤君形象早已开始崩坏,现在又有一大片文官帮着骂,康敬颉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沦为市井孩童歌谣中的恶棍暴君。
康敬绎非常开心,他第一次觉得老爹留下的这群草包还是有点用的。
而相反的,皇甫青泰醒来后听说了这件事,差点又被气得昏死过去。
如果大家都不投降,那第一个投降的就会为人唾骂,但如果大家都投降,那么不肯投降的那个就会成为“余孽”,只有等着被墙倒众人推的份。
可怜的皇甫青泰既没维护住“忠贞不二”的美名,也没赶上投降大潮,一睁眼已经是曾经的同僚们联名谴责自己的时代,没直接气死过去算是命大了。
于是他决定装死,等风波过去再说。
但康敬绎怎么会让他有机会装死呢?在院子里的时候听到御医说皇甫青泰又昏过去了一次,然后就再也没醒过,非但不担心,还有点兴致勃勃地背着手跨进门去:“皇甫大人?”
皇甫青泰在床上挺尸,装没听见,康敬绎进来看了他一眼,转头命令道:“皇甫大人生平最恨的人就是朕,现在朕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跳起来跟朕拼命,看样子应该是死了,来人,抬去烧了。”
皇甫青泰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股碌从床上滚了下来,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御医全都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哦,原来没死。”康敬绎淡定地在椅子里坐下。
皇甫青泰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要躺回去,万晟宫的大太监杜衷全马上一甩浮尘:“大胆!见了皇上竟然不行礼问安,皇甫青泰,你该当何罪!”
康敬绎心情很好,也不多计较:“嗳,朕还没登基,皇甫大人论起来是长辈,行不行礼都不要紧。”
皇甫青泰只穿着一身单衣,闻言眼珠一转,开始挑刺:“既然还没登基,如何以‘朕’自称?王爷身为敬宗皇帝嫡长子,却不遵守祖宗礼法……”
康敬绎的好心情瞬间被毁,脸一垮:“皇甫青泰,你活腻了!朕的事也是你管得的?”
皇甫青泰昂起头来:“老臣既然是王爷的长辈……”
康敬绎“咣”一声把刚端起来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怒吼一声:“拖出去,二十大板!”
皇甫青泰这下可慌神了,一边大叫皇上饶命一边手舞足蹈地被拖了出去,太监拖来板凳一条,把他往上一按,三指宽的板子打下去,皇甫青泰的叫声顿时变了调。
康敬绎悻悻地嘟囔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象征性地让人打了两三板子就叫停,皇甫青泰哪里受过这个罪,就算只是两三下也够呛了,太监们停手后他从板凳上滚下来,趴在地上直喘气。
“这是怎么了?人怎么在院子里趴着?”就在这时,玉莹来了。
康敬绎没登基,她这个皇后自然也没落实,但这并不妨碍她一身母仪天下的行头,皇甫青泰一抬头,就见大女儿头戴金钿子,身披金红袍,裙摆上金银双色的丝线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前有宫女捧香炉,后有太监撑华盖,浩浩荡荡二十来个人跟着,就连陪嫁的小秋都一身茜色的贡绣衣裙,着实闪瞎了太傅大人的眼。
皇甫青泰一手扶着后腰,狼狈地起身:“女儿啊……”
玉莹蓦然笑了:“皇甫大人病糊涂了?这儿哪有你的什么女儿,本宫怎么没瞧见?”
皇甫青泰语塞,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玉莹一拂手:“小秋,去把皇甫大人扶起来。”小秋得了命令,上前去伸出手:“皇甫大人,请吧。”那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皇甫青泰看她一眼,又是眼红又是恨,哼地一声不理会,小秋见状,凉丝丝地说:“皇甫大人,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