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妮脸蛋一红,杨凌笑了笑,安慰道:“如果身居上位者清廉贤明,然后主管一府一道,这样的整顿法子,他是可以去用的,放在这样庞大的一个国家,通讯、消息又极其迟钝,那是不适宜的。阿德妮是依据你们国家的情形想出的办法,而你们国家不过相当于这里的一府一道,局限于此,怨不得你”。
阿德妮虽是个博学多才的少女,对这个东方古国的了解,对它数千年形成的官场和文化底蕴的了解,自然不及成绮韵,所以所倡不免有些脱离实际。成绮韵听出他是不忍让阿德妮难堪,不禁抿嘴一笑。
杨凌瞪了她一眼,问道:“那么你说说,你有什么高见?”
成绮韵微笑道:“我以为,政策推行,是自上而下的,要整顿吏治,就得以法治为理政核心,加强朝廷的控制权力,才能保障新法的推行。具体做法,大人已经铺好了路子,实行起来也简单。
都察院、翰林院,十三道御使的言官们,不是刚刚被整肃过吗?现在保留下来的官员和新提拔上来的人,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都相当不错。大人应该先加强科道力量,以六科给事中制六部,以内阁制六科,层层控制、层层考核,赏罚分明、明确责任,以提高各部各司执行政令的力度”。
杨凌暗暗点头:“目前这种大一统的封建社会,要想成功改革,只有自上而下,做到事权归一,如果不加强朝廷对各级机构的控制力,改革就是一纸空文。上边费尽心机制定的政策,拿到下边登记归档了事,根本得不到贯彻实施。[天堂之吻手打]
所以加强中央集权是必要的。其实集权也罢,分权以罢,都有一个适合它的时代背景。在目前这种政治、经济、文化基础上、在目前的科技水平、讯息能力下,要是想搞分权、搞民主,那纯粹是脑袋让驴踢了,空想主义拿来实施不搞得天下大乱才怪。
当然,这个集权也是有区别的,如果大权全部上升到皇帝手中,皇帝是明君时,那就真的是日理万机了,能把他累死,如果他是个昏君,那就天下人人糟殃。
成绮韵的提议实际上是加强内阁施政能力,而这种能力,又置于监察系统的监督之下,这样一来,内阁不是一人之在下,官员们的政绩和个人品性又受到较强的控制,的确是提高官僚队伍效率的好办法。
最最重要的是,这恰恰符合李东阳所说的权力的论述,不管什么样的改革,肯定要有一部分的权益受到损害,问题的关键是你能不能争取到另一部分官僚的支持。按照这种论述,内阁权力加强了,科道权力加强了,那么自己首先就把大明的内阁和整个监察系统争取了过来,成为自己改革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杨慎在赴奴儿干前,曾向他提过类似的见解,现在和成绮韵所言不谋而后,杨凌不由连声赞许。他和成绮韵又详细讨论了几点,关于科道官对官员的考核方法,诸如税赋征收、离任审计、政绩考核的任免制度。
这些论述中,一些条款恰恰是当初刘瑾搞过的,只不过刘瑾这么干完全是为了整人,借人事考核为自己搂财。结果好好的经愣是让他念歪了,如今旧事重提,想起刘瑾,杨凌不禁感慨万千,同时也为自己提了醒:
以入世之态度做事,以出世之态度做人。
这份权力自己不能要,也决不能交给哪一个私人。这份权力的施行,必须真的放下去,放到六科十三道手中,那么多的科道官,他们之间能够彼此制约,防止有人权力集中干得太离谱,何况上边还有互相牵制的内阁。
对官员的考核集中的税赋征收、离任计上,就保障了考核有据可查、有丈量尺度,而不是由着监察官员一张嘴去说。吏治整顿是本,由它自然就牵涉到许多其他方面,比如打击不法豪强、追剿不法豪强欠税等问题,由此延伸开去,两人又边记边写了一阵,这就聊到了最令人头疼的土地集中问题。
成绮韵道:“其实,这所有的改革,都是环环相扣、相辅相承的事情,吏治整顿,影响税赋征收和刑名、廉政方面,土地问题又牵涉到刑名廉政和税赋征收。说起土地被权贵圈占的问题,这又得提起刘瑾刘公公的一份功劳了。
他清丈土地是为了突出个人政绩,为了清出尽可能多的土地以邀功,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可是现在对那些苦主的土地核查属实重新发还后,其他的土地数目还真是实打实的。
官绅百姓们实有多少合法土地,被地方豪强们藏匿不报或贪占了朝廷多少土地,也都记录在案了,贪占的先不算,仅隐匿不报的土地就有一百四十七万顷,偷税的有八十万顷,对吧?有了这些数据,税赋征收、乃至税赋改革就容易的多了。”
成绮韵抿嘴一笑道:“大人列述了一些地方正在探索试行的比较合理的税赋方法,比如如应天府施行的“里甲银”,浙江、广东的“均平银”,福建的“纲银”,还有江南的“十段锦”。这些税赋方法大多改变了传统的实物税赋,改以折银上缴,既方便了朝廷征收、运送和保管,也没有了这些环节中保管不善造成的损耗和霉变。
不过我觉得这些方法里,还是你提及的“一条鞭纳税、摊丁入亩法”最好,实行此法,杂泛、均徭、力差、银差等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