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其朗拉开椅子,在王渊声对面坐下。
他们处在一个相对干净得多的房间,而不是平日里囚禁王渊声的那间阴冷的、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甚至,为了能让王渊声见戎其朗的时候体面一些,一个小时多以前他才被高压水枪冲洗过,被粗暴地刮了胡子,并且穿上了包括内衣在内的一整套衣服。
然而他的手臂被反绞在椅背后面,脚上也并未穿鞋。
戎其朗脸上笼着阴霾,背对着窗。
王渊声从风度翩翩到形容枯槁,面颊凹陷了,发丝蓬乱了,双眼中那簇令人不适的火焰却仍未熄灭。他眯着眼直视光线中戎其朗的轮廓,慢慢地露出一个十分文雅的笑来,下颌上几道血口子很是新鲜:“戎先生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戎其朗压着浓眉,声线中听不出起伏:“你到底都对他做过什么?我要你一件不漏,清清楚楚告诉我。”
“哦……”王渊声的笑意又扩大了些,对着戎其朗他咧开了嘴笑,像是看一个新奇的怪人,“看来我对你的分析失误了,我以为你需要更久时间来准备了解,”他转而用气声语意暧昧说,“……我究竟对他做过什么。”
戎其朗以冰冷的厌憎眼神看着他:“别耍花样,王渊声,如果你不想过得更没尊严的话。”
王渊声面对威胁,豁达地耸耸肩:“sorry,是我失态了……一旦提起他,你明白的,我就忍不住兴奋些。”他再次笑着,露出自己尖利的犬齿,用舌尖轻轻舔了舔,面上浮起回忆的神色,分明是意犹未尽。
“呵……叶野霆……说来也奇怪,他分明满身裂缝,却是我所遇到过最难以‘打破’的一个。你知道的吧——我想你肯定清楚,他沾染过不少……唔怎么说呢,让大脑脱缰、疯狂的东西,我本以为这能让我的计划进行得更顺利,但事实真是令我惊喜……狂喜!”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口吻叙述道,眼神痴迷,“唉……我的罂粟花,我真是想念他。”
“你的废话太多了,王渊声。”戎其朗漠然道。
王渊声笑,用宽容的口吻意有所指地说:“我能理解的,你的心情。”
“看来你今天是不想谈了。”戎其朗站起身来,高大身躯的阴影倾覆,罩在王渊声身上。
王渊声叹一口气:“不,我暂时还不想回去享受每隔两小时一次的强光浴。我乐意跟你做个交易,戎先生。”
戎其朗敛了敛眸子,他几乎不敢相信王渊声的不知死活:“你跟我谈交易?”
“没错,”王渊声的笑脸背后是他的势在必得,“我想戎先生一定有兴趣知道叶野霆身上新添的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吧。”
欣赏着戎其朗细微的表情变化,王渊声享受着这一刻的成就感,他的嘴角弯成一个更嚣张的弧度,循循诱导着:“故事换故事——戎先生,想要我告诉你那道疤的来由,你先告诉我一件他所做过最令你痛苦的事吧。”
……
今天卫昴单独约了莫倦航来父母家中。
卫昴早年结过一次婚,闪婚闪离,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夫妻俩就在和平状态下领了绿本。于是恢复成单身汉之后,卫昴又搬回自己先前住处——说是搬回去住,但实际上卫总队长忙于工作,公寓就跟旅馆似的。正经有空闲的时候,基本也用来陪了二老。
就离婚的事,卫局当年被卫昴气得不轻,骂他不肖子孙、完犊子玩意儿,合着结婚就是为了签份离婚协议增加点人生阅历,逗弄二老一把顺带还毁了父亲和老友的情谊,既然不乐意,当初老子拍板的时候你点什么头?!
卫夫人则护着儿子,还不都是你给逼的!难道真得为了你的面子,让儿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那姑娘也是个主意大的,单怨得了卫昴吗?卫进说不过夫人,吹胡子瞪眼,帐全部记在卫昴头上。
卫昴其实早就习惯了,他老爹,从小对他这不满意那看不顺,要求比天高,常年耷拉个脸,目光挑剔地看他。他为了能让老爹满意、听老爹一句夸,暗地里不知道下多少苦工夫,偏偏卫局觉得他还不够争气。
卫进最喜欢莫倦航,对莫倦航从来不吝赞赏,对着自家儿子却像个撬不开的蚌,嘴里一颗珍珠也不吐出来。
方才,莫倦航才登门,话还没同卫昴说上几句,就被卫局召了去,手谈。
卫昴是个臭棋篓子,卫局宁可自弈也不找他。平素就不得宠的卫昴,每逢莫倦航来做客,更是备受冷落。
两家好几辈的交情,后来一家二儿子就着荫蔽从了商,其长子接棒;一家大儿子承了父亲衣钵从军,得了个独子后来却转投了公安事业。相交到了现在,两家依然亲近。只不过,从童年起,莫倦航就是卫昴耳朵里的“别家的孩子”。
卫昴百无聊赖,有心消磨时间,看着几株花草,心说帮忙修一修,便拿着小号园丁剪,横看这花叶不美观,竖看这茎杆太突兀,左咔嚓右咔嚓,辣手摧残他母亲的几盆心头肉。
和卫昴不同,莫倦航至今也没结过婚。
莫倦航是莫家小儿子,莫代英和第三任妻子所生。他上头还有两位兄长,早有子女,他不急,莫家的人却也不催。反倒是卫进和妻子,从前见莫倦航一次便少不得念叨一次,大抵是催卫昴催出的习惯,现在倒也不了。
收了枰,照例笑眯眯地与卫将军打了一番太极,莫倦航下楼去找卫昴,便看到几盆已惨遭毒手的奇花异草——若草木也流泪,大约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