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去看宫季扬,宫季扬也笑吟吟地望着他,手仍然搭在他的胳膊上,像是听不到满意回答就不松开似的。
于是柳易决定跟他说实话。
“你是个难伺候的大爷。”他开口就直戳宫季扬的缺点,也不怕他生气,“喜怒无常,爱捉弄人,不知整天哪来的那么多闲心。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多少有些怕你,你却全不在意,可这对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早晚是个致命缺陷。哪个主子不怕自己手下对自己有异心?除了齐深是真心一心伺候你,我看你手下其实没多少人好用,因为你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信你,时时刻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人。”
宫季扬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你又有勇有谋,虽然有时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做事也有些没谱,但似乎从没出过大错。北疆在你手里一派平和安稳,倒是比你爹在世时更太平,皇帝应该嘉奖你,把你当作北疆最坚固的大门来器重,而不是把当作心头大患去防备。”
柳易话说到一半,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指点了点,宫季扬摇头道:“说说宫季扬这个人,别提镇北将军。”
“你这个人?”柳易犹豫片刻,虽然不知他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这个人……像个任性的孩子,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人很摸不着头脑,但是……作为朋友倒是还不错。”
“朋友?”宫季扬确认般重复道。
柳易点点头,勾起嘴角笑了笑,“嗯,朋友。”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也不怕被宫季扬笑话。其实他的朋友并不多,除了师父和师兄弟们以外,来往密切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干他这一行的注定没几个朋友,宫季扬也算是个意外了。毕竟他起初一点跟宫季扬深交的打算也没有,如今 却阴差阳错地带他出门玩了起来,说出去怕是没几个人会信,可是就真的发生了。
除了不能告诉他的事以外,柳易几乎把自己的过去给他交代了一大半,若说不是真心,他大可以编十个八个故事来骗宫季扬,可他没有,这已经是他能释出的最大善意了。也许这点心软日后会给他招来大祸,可他现在是信了宫季扬的。
依宫季扬的性子,他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十有八九会招来嘲笑,日后知道真相后还指不定会有多恨他两面三刀……可他就是说了,又怎么样呢?
柳易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宫季扬,再次确认道:“宫季扬,我把你当我的朋友,这句不是假话。”
他做足了被取笑的准备,满以为下一刻就会听到笑声,却没想到那人突然站起身来,伸长双臂越过桌子,把他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他眨了眨眼,宫季扬手劲大得很,铁箍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勒得他胸口生疼。可他一句话也不说,柳易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易。”他听见宫季扬在他耳边说,“你别骗我,我这人最受不得人骗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
柳易垂下眼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骗你,真的。”
他也不喜欢骗人,所以能不骗人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说假话的。
宫季扬松了手,没再杀人般死死抱着他,却还是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黑夜。柳易不避不让地让他看,直到宫季扬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才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信你。”宫季扬说。
像黑夜里沉甸甸的石头,沉入无人可及的深渊中。
他们从屋里出来时齐深还在揪着那个跟踪他们的家伙问话,见他们一副各怀心事的模样,原本想问问怎么回事,但还是以大局为重,先把自己问出的消息向宫季扬汇报了一番。
“他在江陵丢了东西?”
宫季扬挑了挑眉,转头去看柳易,柳易莫名其妙地回望他:“看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他丢了什么,查了一段时间了。”
他一边回应宫季扬意味深长的注视,一边在心里想,庄旭升偷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李丞相派人在找的?
“我以为你会知道。”宫季扬一脸无辜地装傻。
“行了,”柳易面无表情地挥开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觉得自己刚才多半是包子吃多了脑子有点糊涂,“这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收到我再告诉你。”
齐深又道:“还有一事,三王爷已经到了京城,军队驻扎在城外,不日便将进军……但他很得民心,应该用不着花什么力气。”
“哦,那个不去管它,反正也是早就料到的事情。”宫季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也不去看靠在桌脚上被捆成粽子的人,关心的倒是另一件事,“北疆怎么样了?”
柳易悄悄竖起耳朵,他这阵子一直没能收到多少将军府的消息,宫季扬多半在瞒着他 做什么。
齐深似乎也知道他被瞒在鼓里,回答很是简洁:“进展不错,可以一试。”
宫季扬满意地点点头,见柳易脸上似有不解,朝他笑笑,解释道:“等回去你就知道了,一个小惊喜。”
他的惊喜,简直是比惊吓更可怕的事情。柳易哦了一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决心要派几个人到北疆去走一遭,管他暴露不暴露,万一出了什么他控制不住的事,小九那边现在可没有余力来解决。
而且听说燕王府出了事……还不知具体是什么,他晚些得去一趟听风阁,亲自把传回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