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他生气过,但是现在我毫不怀疑的认定,他生气了。他因为我的话生气了,为什么?是我指出了我们的身份不同吗,是我说他没权阻挠我交朋友吗,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就在我以为他可能会在下一秒愤怒的破口大骂转身离去之时,他忽然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隐藏在银边镜片下的眼睛也缓缓闭上。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停滞了两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再睁眼时,他刚才对我的一切愤怒与不甘居然全部抑制住了,他又一次变得像古井一般再无波澜,那张冰山脸上也不见有任何恼羞成怒的表情,他的所有感情好像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从他身上抽走了,他再次成为了公司中的那个超人秘书,而不再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看到这样的他,我心里微微一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我明明应该为他的识相感到高兴的,但是这时却莫名的有点觉得愧疚,像是亏欠了他什么似得。……呸,我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秘书先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冷冷淡淡的:“没错,咱们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的家人,没有必要为你着急为你担心。我只是想把我对章友林的疑虑告诉你,我觉得他心思很重、不像是一般人,也是怕你吃亏。但如果你依旧觉得他值得交往——那么,你喜欢,你就尽兴吧。”
说完这句话,他又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我们所呆的阳台。望着他坚定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慌。
我刚才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实际上我不是看不起他,也并不是如我嘴中所说没把他当作亲人,只是、只是一时口快,再加上并不喜欢被人管东管西,所以才一时口出恶言——在他用那张“超人秘书”的脸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有些后悔了。我绝没有想过让他难堪、惹他生气,毕竟今天出门时气氛还挺好的,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出门参加宴会,可转眼就弄的这么僵,我也很意外。……我觉得自从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后,我好像在面对他时再没有了以前的铁石心肠,总是不由自主的软下来。明明这种程度的吵架我们以前几乎是每周都会搞上一次,但以往我绝对不会觉得愧疚,今次却觉得心中惴惴。
可是他的心眼也太小了吧,被我说几句就撂脸色生气……他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怎么不多包容我一些?我以前的女朋友每次使小性子的时候我都会笑眯眯的哄啊,怎么放到他身上,我只不过“稍微”说话重了些,他居然一点耐心都没有,就这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眼见着秘书先生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宴会上的茫茫人海中,我顿时跟没了主心骨似地。平常参加这种场合,我只要乖乖站在我哥和秘书先生身后就够了,但是现在我哥不在,秘书先生又不要我了,我真是没了办法。这宴会上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如果现在有人找我攀谈,我肯定一句上得了台面的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秘书先生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没有他在旁边提点,我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准头。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追上去道歉之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孔二少,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回头一看,那端着酒杯风度翩翩,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的男人,不正是我和秘书先生争论的焦点——章友林嘛!
我本来就因为和秘书先生大吵一架而心情压抑,现在看到了章友林我更是起了逆反心理:好你个杨亦霖,你越不让我认识章友林,我就偏要和他做朋友、偏要把他带到你面前恶心你!
本来还想着去和秘书先生道歉,可现在看到章友林后,我完全把那点愧疚之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切,他能摆出那副指点江山的姿态警告我不准和章友林来往,不就是因为他觉得我事事废柴?我非要向他证明我没做错、我没看错人,待我从章友林这里逃出一些经商秘笈来,我就要好好向秘书先生炫耀炫耀,让他明白我这个阿斗也是扶得起来的!
想到这里,我也跟着对章友林扬起了一个笑脸,与他笑眯眯的打招呼:“章经理可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怎么不陪着其他客人,反而窝到这里来?”没猜错的话,这次翔飞搞的这个商业宴会就是为了给大家介绍这新出炉的乘龙快婿,也算是让他多认识一些人,为以后的工作铺铺路。
他摇头:“孔二少这句话说的可就错了,你难道不是客人?你是客人,我也得负责陪着你啊。”
“你真是太会说话了。”我称赞。
他摸摸鼻子,表情不再那么拘谨,好像不再把我当成疏远的辉腾集团副总,而是一个可以平辈论交的朋友。他这态度让我非常舒服。“我这不也是和二少你套近乎?你看这满场人中,有几个人与你我年龄相仿?如果不是我岳父……呵呵,现在还不能叫人家岳父,毕竟八字没一撇……但是如果不是他把我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我还至少要奋斗好几年才能爬上来。”
他提起自己通过女人的裙带关系上位没有丝毫遮掩,坦荡极了。
这次宴会翔飞主要邀请的都是各个集团的老总、董事之类的高层人物,虽然也是给章友林开道,却没注意到被邀请者的年龄一般都偏大,即使再年轻也要四十岁。我和章友林年龄差不多,都是差着一两年才到三十岁,这样的我们在这整个宴会中都算年龄小的,但偏偏身居高位,与人聊天时也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