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思念,和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从来没有怪过王子闻,相反的,就算那些痛苦的根源是因为他,可每次想起那个人来,仍旧觉得这个叫王子闻的男人,是他灰暗过去里唯一可以紧紧依靠的救赎。
那个时候在剧痛中晕迷,他本来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么打死了。清晰地感觉到肋骨断了好几根,血吐了一地,眼睛都痛得睁不开,全身都在抽搐。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小小年纪就那么歹毒,虐待别人到底有什么乐趣呢?看别人痛苦就那么好玩吗?可他根本扛不住那么多人的暴虐,拼尽了全力反抗,最后也只落得差点被打死的下场。
当时他就想,算了,死就死吧,活得这么窝囊,处处被人看不起,不如就死了算了。
活着干什么呢?父母都因为这个身体而抛弃了自己,间接又因为自己抛弃了奶奶,自己拖累了奶奶那么多年,不如就这么一了百了了,不要再让她那么辛苦了。
活了十七年,好歹也幸福了那么短暂的一年,喜欢过一个那么美好的人,也足够了。
他那时候是真的想死,可当时并不知道,死并不是多么痛苦的事情,相反在地狱里活着,才是最让人痛不欲生。
再醒来的时候,看到奶奶哭得红肿的眼睛,他本能地心疼起来,喊了一句奶奶,然后就跟着一起泪如雨下。
可周围那么多人,为他哭泣的也只有他的奶奶,其他人的表情太复杂,他读不懂,只觉得所有人都像在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连一丝丝的怜悯都没有。
他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不想再浪费钱,撑着半好不好的身子出了院。他当时太心疼奶奶,下定了决心要坚强起来,别人说什么都随他们去,要打架就继续拼了这条命。
可到了学校才发现,没有人再动手打他了,可他遮遮掩掩了十七年的秘密,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被公之于众了。
毛小羽那时候才知道,被人打一顿算什么呢?那些比刀子还要尖锐的侮辱,才是真的让人生不如死。
他都忘了自己在那些恶毒的流言里走过了多久,就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行尸走肉一样看着窗外的日升日落,然后又愣愣看着那个篮球架下再也不可能出现的身影,看着看着一天就过去,然后又继续茫茫然然地开始新的一天。
开始有人说他有病,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可他头一回觉得那人说的没错,他是生病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病了,可他没什么感觉,觉得就这么一天天消耗下去,然后等到哪天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没等到那天,奶奶把他带回了家。他乖乖回了家,然后就再不出门,最多到楼顶转一转,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人群,就觉得,从这儿跳下去一定会特别舒服,飞起来似的,一定会很开心。
就连那时候他也在想,飞起来的话,会看到那个人吗?
那个在他眼里一直像雄鹰一样帅气又温柔的少年,如果我也飞起来了,还能再见到你吗?
可他终究还是没跳,只是时不时上天台转一转,然后又恋恋不舍地下来。
他是舍不得奶奶,就算瘦到皮包骨了,眼神像个死人一样,但终究还是活着好,自己只是拿刀子狠狠划了下面那根东西一下,奶奶就要哭瞎了眼睛似的,真的死了的话,奶奶也会活不下去吧。
毕竟,她和我一样,我们也只剩下彼此了。
他那时候什么都听不真切,抑郁症是什么,也根本没有概念,只觉得每天的日子没什么盼头,唯一能让他清醒一点的,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楼下几个男孩子打篮球时欢笑的声音。
他就算病入膏肓了,听着那些声音,却还是忍不住会笑笑,笑完了却又发呆,走到天台上,看着天空中漂浮的云朵,呆一整天,然后又跟着笑一整天。
然后不知道是哪一天了,毛小羽隐约发现,耳边开始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是广播的声音,奶奶可能发现了,他只有听到篮球声才会有点反应,就买了个收音机,放在体育电台的频道上,一天24小时地播放着,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然后他果然就开心了起来,至少不再睡不着觉,不会再整夜睁着眼睛,白天也不会爬到天台上,看着楼下的人流车流直愣着眼睛发呆。
他整个人都安静了一些,意识不再是空白一片,开始能稍微凝神了,愿意细细听一听那广播里说的话。
那是个很温柔的女声,声音干净又轻柔,他都快要喜欢上她了。他每天都抱着收音机听她介绍许多的球星,听她播放许多拉拉队常用的伴奏歌曲,听她说哪哪又举行了青少年的篮球杯,哪个大学的球队又再一次凯旋而归。
渐渐地,他开始能思考了,除了茫然以外,总算开始有了情绪,却还是替记忆里的那个人难过。如果没有那场车祸,说不定也能在广播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的,他一直都那么优秀,本来就应该声名远扬,可如今却听不到了,以后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了。
他茫然地想:那个人的腿伤好点了吗?
会不会还在难过?那么喜欢篮球的人,一辈子不能打了,会不会比自己还要绝望?
他蜷在角落里,每天都呆呆地想着:学长,你现在,到底是在哪儿呢?
他也不知道这样颓废的日子过了多久,然后就在某一个很平常的一天,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