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却摇头:“霍仲儒就是个势利眼,偏偏二姐嘴上说恨霍仲儒对她绝情,其实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哪怕被他抛弃,也还让孩子跟他姓。霍仲儒以前不要他们母子,现在看到去病发达了,就又想回来攀高枝,要是他甜言蜜语说得二姐一时心软……”
“就算二姐心软,去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爹,更谈不上有感情。”霍仲儒在卫少儿肚子里播了个种便彻底消失,整整十八年音讯全无,卫青都快不记得霍去病还有个生父了,“就算霍仲儒找回来,你说去病会和谁亲?是一个人拉扯他长大的娘亲和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舅舅姨妈,还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爹?就算二姐一时心软,她也已经改嫁,是有夫之妇了。去病现在风头正健,陈掌也巴结得他们紧,难道你还怕二姐会和陈掌离婚,再回去嫁给霍仲儒?”
“去病可不是你。他在皇上身边两天,你的虎符就没了。陈掌让他帮忙提拔提拔自己的几个儿子,他就在军营里存心折腾他们。”卫子夫看向和刘据玩耍的霍去病,“他和他爹一样,看起来文文弱弱,对谁都心平气和,其实根本不是省油的灯。皇上偏偏宠他……要是你当初肯委屈一下,我也不用烦恼成这样了。”
给刘彻侍过寝是卫青最揭不得的伤疤,所以卫青从军以后比谁都刻苦努力,就是想用军功来洗刷当时的耻辱。现在他成了大将军,从攀着姐姐的裙裾当上官到成为姐姐和外甥的靠山,以后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人了,不料卫子夫居然怨他不肯委曲求全地靠给刘彻侍寝来往上爬,所以不如霍去病受宠。
“二姐是二婚,还带着个儿子,陈掌对他们母子能有多好?继兄弟哪比得上血脉相亲?去病不肯帮继兄弟,未必就不肯帮我们卫家的真亲戚。”卫青勉强保持耐心,但是语气已经没了往常的平和,“三姐,要是再不放心,卫长公主很快就满十五岁,可以婚配了。让皇上把卫长公主指婚给去病,他就是你和皇上的女婿,又能断了皇上对他的念想,又能保证他给大皇子做靠山,还给卫长公主找了个前途无量的好夫君,这下总行了吧?”
“可是平阳公主有意让平阳侯娶卫长。平阳公主可是我们卫家的恩人,不太好拒绝……”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以卫青的好脾气都有些不耐烦了:“卫长公主不行的话,诸邑公主比去病小五岁,论年纪也挺般配。再过两年……”
“再过两年,那小子早就成了脱缰的野马,谁还栓得住他?”卫子夫打断卫青。
“三姐你到底要怎样?”
“青弟,你也别不耐烦,姐姐不过一届女流之辈,遇到这种事,就没了主意。”听到卫青似乎都有些火了,卫子夫楚楚可怜地垂下眼,“要是说错了话,你可别怪姐姐。后宫女人的明争暗斗比你们上战场还可怕,除了你以外,姐姐又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
卫青到底心软,看卫子夫说得可怜,立刻没了办法:“那我另外想想办法……放心吧,三姐,我也知道宫闱险恶,不会不帮你。”
霍去病被刘据和三位公主缠得□乏术,根本不知道那边舅舅姨妈就是这么商定好把卫青得到的赏钱都用来讨好眼下最受宠的王夫人,把他设想好的棋局全部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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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王夫人送了这么厚的一份礼,卫子夫就盼着卫青能重新获宠,却只看到大军班师回朝以后,陈掌家被围得水泄不通,卫青家冷清得门可罗雀,而王夫人竟然把卫青送给她的黄金全都送来还给卫子夫。
赵女妖娆,赵地出身的王夫人就像是“妖娆”这个词的具体化,举手投足间尽是撩人的风情。此时铺了一地的黄金将她完美无瑕的皮肤都映得金光灿灿,她就像是一个勾引人心的妖精,美色伴着财富,更是让人怦然心动。可是看到王夫人把卫青送的礼都退回来,卫子夫的心却如坠冰窟。
“皇后姐姐,可别怪妹妹不知趣,这么大的礼,妹妹可不敢收。”王夫人说话的嗓音又软又糯,像是能让人的骨头都酥了,“这些礼,还是请姐姐收回去吧。”
“妹妹客气了。”卫子夫勉强扯出一点礼貌的微笑,“送都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接着又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况且谁都知道现在最宠的就是妹妹,就连我这个做皇后的也得巴结着。”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夫人睁大一双媚入骨髓的丹凤眼,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妹妹福薄,一时侥幸多见到皇上几次,不过是皇上图个新鲜罢了,哪比得上姐姐呀,有个好弟弟,又有个好外甥,都是又会打仗又会……”王夫人像是不好意思说下去,以袖掩口咯咯直笑,“真是好笑。卫大将军放着自家的霍美人不去讨好,倒来讨好我这个外人。”
“霍美人?”刘彻妻妾成群,很多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不过卫子夫的工作就是管好后宫的这些女人,后宫三千佳丽的名字她都背得滚瓜烂熟,却想不起来有哪个是姓霍的。“妹妹说的是哪个霍美人?姐姐老了,记性不好,一时想不起来。”
“姐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王夫人凑近卫子夫耳边,“姐姐家有哪个是姓霍的?‘美人’可不一定是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