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叶天的师傅虽说也是半道丢下他走人,但至少还真心实意地教了他几年光阴,还在最后留下指引,告诉他前往何处拜入白玉京。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反正自玄清出现之后,顾长离对于自己未来师傅德高望重认真负责的期盼就已经差不多碎成了渣渣——他耐着性子,将那一日遇见玄清之后入山赶路等较为重大的事情俱都描述了一遍,并且不再隐瞒狐戾身份以及他和狐戾最早立下的那个约定。
有关于这些的情报,顾长离早在白玉京的考核正式开始前,与那位伪装成客栈掌柜的白玉京修道者讨论书法时故意透出大半,并且之后一直在等着仙门派人与他交涉——不成想如此一等,便等到了他正式拜入白玉京的时候。
“我在寻你之前在落霞峰山脚扫了眼你所说的青丘狐少主狐戾,他可是还在巴巴地等你,如今你却把所有事都抖落出来,这不是明晃晃的背叛么?”玄清听得起兴,唤出顾长离曾经于幻境中见过的那团云形法宝,其顺势舒展成足以让二人并排相坐的卧榻模样,招呼着顾长离与他一道坐下休息片刻。
迄今为止第一次遇见和修真之人沾边的法器,顾长离坐上去的时候自然不免手痒地摸了几下,有几分像是棉花般的柔软感,轻飘飘地当真像是从天上采撷而下的云朵。听到玄清的追问,顾长离埋头把玩着手上一团柔软云雾,并不曾抬头与对方深藏探究的目光对视,“当初我们一人一狐立下的约定是他助我拜入白玉京,我则需替他从白玉京获得补天藤——这与我现在告诉你们狐戾的身份并不矛盾。”
“哦——”玄清勾了勾手指,顾长离手上的那团云絮便像是受了什么吸引般眨眼就落在他的手上,成功再度get自己徒弟注意力【你是有多幼稚】之后,这才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你又如何确定,宗门在知道狐戾身份后,不会打着降妖除魔的口号夺了他的性命,而是会助他一臂之力呢?”
“因为青丘狐的狐妖,多是修仙家□□,探的是问道长生的大道,鲜少有为祸人间的恶妖凶怪——这一路行来,徒儿对那些精怪的划分也有了些许了解。大致分为伤人性命,靠血腥功法逞凶一时的血妖,还有则是吸收天地灵气,靠逐步修炼成仙的月妖两类。”
“和人族天然敌对,并有血海深仇的自然是血妖一类的精怪,但凡是害过人的妖怪,额头上便会出现一道血纹,杀人越多血纹颜色越深;而属于月妖的妖族,虽然和血妖不睦,但是和人族的关系也仅是稀松平常,不敌对也不亲近就是。青丘狐,作为月妖中势力相当庞大的一族,对于人族与血妖此前秉承的都是中立态度——而一旦他们决定偏向哪一方,对于如今勉强平衡的战局都会是决定性的因素。”
“不管是愿不愿意,山脚下的那只蠢狐狸都已经站在相当微妙的境界边缘。他的天赋出众,千年难遇,青丘狐一族已经将他视为即将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下一任狐王——可是他偏偏是被一个人类修士毁了根基,陨落在即。想来得知这个消息时,大部分有点见识的正派修士都在暗中骂人。”
这些话早在顾长离入了青岩镇,真正见识了“仙人”手段时便在心底有了腹稿,如今说来更是顺畅自然,毫无滞碍。直到他稍稍停下话再打算继续时,玄清才长舒一口气,笑道,“若不是初见徒儿你时就确定你的身体和灵魂结合稳固,并无外客侵犯的情况,我一定会认为是哪里来的千年老妖夺舍。”
——其实某种意意义上来说便宜师傅你已经真相了。
心中一凛的顾长离一边在脑中暗想日后行事须得谨慎,一边脸上还要保持着不动声色,毫无反应的表情。
“既然你与此事算是直接相关,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不久前白玉京已经接受了这一任青丘狐王的协定,以下一次与血妖决战时偏向人族的条件换得一截补天藤——同时希望我们多加注意是否在周边见到他那不争气的倒霉儿子——结果我们还没有散出弟子去找,负责这次纳徒考核的戒律堂弟子便请示到有一个身携玉牌,却又疑似和那落跑的青丘狐少主有联系的小孩入了镇子。”
“乖徒儿啊,那时候你就已经被盯上了。”
玄清笑眯眯地如是说道。
好险!
顾长离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亏那狐戾当初说隐藏他身份的那个宝物万无一失,结果却是在他刚来镇子的那一天就掉了马甲。若是他一直心怀侥幸,贪恋狐戾与他许诺的那些珍宝将之隐瞒到底,如今等待自己的恐怕就不是入门,而是收押入狱了。
“既然现在知道了这点,需不需要为师帮你做个顺水人情,将那补天藤以你的名义交给狐戾,青丘狐的友情和重视可是无数修道人士梦寐以求的。”故意压低声音,玄清用充满诱惑力的磁性声调如是说。
“不需要。”
顾长离僵着一张脸,明确地表示拒绝。
本来在还没入门之前就和妖类——就算是月妖同样是妖类,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打着主意偷窃宗门重宝就已经是相当犯忌讳的事情,现在还想着与对方藕断丝连卖乖示好,这不是在给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宗门上层添不自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