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决明前来送饭,莫醉秋实在按撩不住疑窦,向决明打听。
少年只是摇头,道:「师父这些天都把自己关在药房里钻研医书,饭也不吃,脾气大得很,我们几个徒弟都不敢多问呢!」
奠醉秋心下了然,药泉肯定是炼丹无果,转去书中求助了。要是再找不出个所以然,多半就会将一肚皮的怒气发泄到自己头上来。
他微微苦笑,用完饭,早早洗漱便上床就寝。
祭神峰顶的春夜,索来月色明净,今晚却乌云浓重,遮得星空一片漆黑。莫醉秋睁着双眼在黑暗里发呆,堪堪到二更时分,终于有了朦胧睡意,不料刚闭上眼帘没多久,猛被一阵隐约呐喊惊醒。
「有敌来犯——」
居然有人敢闯上祭神峰寻衅?莫醉秋坐起身,透过窗纸望见屋外天色隐隐发红,摊门出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居处位于祭神峰顶极偏僻的一角,离师祭神及其门人所住的屋字甚远,可一股土术焚烧的焦味依然随夜风扑面而来,远处数问房屋都浸在火海里,火蛇飞舞卷扬,照红了半边天。
仆役奔走救火之际,嘈杂声中,响起师祭神波澜不惊的声音:「衣教主,既然来了,何必又急着走?」
他语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遍峰顶每个角落,然而山风呼号,激起几波回声,始终无人回应。
莫醉秋又观望了一阵,火势逐渐被扑灭,他正待回屋,只听屋后「啪嗒」一声轻响,似有重物坠落。
「谁?!」
他微惊,绕到屋后,果见一团瘦小人影匍匐在地。
他借着微弱火光,依稀辨出那人披散着头发,身穿黄衣,腰系银灰衣带,正是祭神峰上仆僮的打扮,瞧身形,竟有几分像是决明。
「决明,是不是你?」
莫醉秋赶紧快步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一手抚胸,挣扎着抬起头,他脸颊上都沾了不少泥土,唯有被额发遮掩的双眼黑亮异常,流露出戒备之色。
不是决明。莫醉秋怔了怔,正想再问,那人「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莫醉秋忙弯腰将那人抱了起来。入手轻飘飘的,是个极瘦削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一、二岁光景。
那少年居然毫不领情,蓦地扣住莫醉秋的脉门,他手掌细小,指头力道倒不轻,抓得莫醉秋肌肤生疼,低声质问道:「你做什么?」
真是好心没好报!但想想少年受了伤,莫醉被心头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微笑反问:「你想要我见死不救?」
「你才要死了呢!」少年大怒,一激动,又连喷几口血,他似乎也知道自己伤势很重,终于闭上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莫醉秋的手腕,任由莫醉秋将他抱进屋内,放在床上。
莫醉秋掌起灯,拿了手帕替少年拭去而上血迹污泥,露出张苍白稚气的清秀小脸,更衬出少年双目黑幽幽的,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显得十分惹怜。
这么个瘦小孩子,怎么也有人狠心下得了重手!莫醉秋怜意大盛,柔声道:「你别怕,你也是药泉的徒弟吧?先忍一下,我这就送你回去疗伤。」
「不要!」少年一双乌亮眼睛原本一直微闭着,此刻骤地睁大,满含惧意,双手拉住莫醉秋衣袖,道:「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莫醉被大惑不解。
少年咬了皎嘴唇,突然扯开了自已的衣襟——胸口正中赫然印着枚清晰发黑的掌印。
他迅速掩起衣襟,颤声道;「我就是被药泉那父打伤的。之前有人闯进丹房,我和决明师兄都拦不住,被人毁了丹炉。师父进来后犬发雷霆,杀了决明师兄,还要杀我。」
听闻决明死讯,莫醉秋不禁为之恻然,听那少年抽噎着续道:「我趁着师父跟敌人动手的时候才逃了出来,再回去,一定会被师父杀死的。」
莫醉秋心知少年说得没错,人是肯定不能往药泉那里送的,可他自已都是阶下囚,哪有能力再去收留个伤重的孩子。正自头痛,屋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每个地方都给我仔细搜!」
旬兰冷冷的命令传八莫醉秋耳中。
他皱眉,望向少年,后者眼底含泪,颤抖若小声道:「一定足师父叫人来抓我了。」
莫醉秋游目四顾,屋内家私简陋,仅有一口放衣物的藤箱勉强可以藏人,危急中也管不了许多,抱起少年将人放进藤箱内。想了想,抓起染血的手帕奔出屋外。
适才少年在屋后呕血,地上或许也滴落了血,得尽快掩藏起来。他低头审视地面,果然发现几处草叶上沾着点滴血迹。
这时身后衣袂带风,旬兰手提双剑,已飘身掠近,在他背后寒声道:「姓莫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莫醉秋反而冷静下来,拿手帕按着鼻子,不慌不忙转过身来。「我睡得太热,流了些鼻血,就出来透下气。」
句兰俏脸阴沉,但面对莫醉秋一脸从容,一时间倒也看不出破绽,回头吩咐另几名跟来的仆役敞开四处搜寻。她自己绕屋子转了一圈,最后一掌推开了屋门。
莫醉秋面色微变,却无法阻拦,只得强作镇定,跟着旬兰走进屋。
旬兰的目光在空荡荡的床底一扫而过,随即落到那口藤箱上。一步步上前,倏地挥剑,将藤箱劈成两半。
莫醉秋大惊,却没听到自己预料中的惨叫声,随即见旬兰用剑在几件衣裳间乱捣一番,自然毫无所获。
那少年已经藏到别的地方了?他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