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陆不接招,“她外向开朗,想必有大把朋友。”
姚韶庭是个家,习惯将男人分类放置。这时便想,关陆其人,说不定是很多女人会在他面前哭的那种。把他当情绪垃圾桶,有安全感又不怕形象全失。
她看着关陆,甚至还面带微笑,“我嫉妒你。”
她嫉妒他。
关陆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就是常识性错误,姚韶庭说她嫉妒他,她有理由嫉妒他,事实上简直理由充分,但是她说出口,就让人觉得不真实。
关陆其实同情,也欣赏她,不仅因为她曾遭受惨事,更因她有勇气走出痛苦。
在他看来,无论女人是否需要,男人本就该保护、容让女人,尤其是那些坚强的女人。关陆没有直面异性“情敌”的经验,姚韶庭见他罕见的沉默,莞尔一笑,继续道,“你是我曾经想成为的那种男人。”
午后总有一段时间,阳光分外刺眼。她感觉两颊晒得发烫,像喝了酒,不管其他,自说自话。
“小时候想做男人。父母不和,房间那么大,母亲只占住一张床,抱着我在床上哭,眼泪糊满脸。当时觉得女人真奇怪脆弱,十几岁剪男童短发、学骑马,吸烟搂女伴拍照。”
“……我十八岁成年,他们终于离婚,楚女士入主大宅。看见她,好像一夜惊醒,原来我也是女人。开始成吨买衣裙买首饰,想变得像她那么漂亮。跑去见魏南,也是好奇:她的儿子会什么样?”
关陆没说话。现代社会标榜文明,社交首重隐私和距离,感情表露太过火,有时等同于一种骚扰。他记得姚韶庭也是宣台的最佳客厅女主人之一,长袖善舞。不知她遭遇什么,竟对一个陌生人直抒胸臆。
关陆小时候千奇百怪,问题多多,祖辈疲于应付,让他攒着问父母。问过什么问题早就忘光了,只记得他爸说过,慢慢来,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无法理解的人和事,或许无法理解,但要尽量尊重。而此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尊重。
“……前三十年想做这想做那,三十岁后才想到要做自己。”她自嘲一笑,伸手贴脸颊降温,已经恢复常态。
姚韶庭道,“见笑了。今晚我家有鸡尾酒会,丽萨托我邀你。”
古有一饭之恩,这女孩对他算是一马之恩。关陆应承下来,等到苏樱下课,又见到丽萨。丽萨大方同他握手,就在这握手中,把写了通讯电话的纸条送到他手上。
饶是如此,关陆对她的印象也不及对姚韶庭的印象深刻。
关陆很没品地想到某一次,在景安,和苏优吃饭,他们卡座后面坐了一对中年男女,讨论离婚后赡养费问题,内容精彩无比。苏优中途去洗手间,还嘱咐关陆认真听,待她回来转播。
其中最经典的一句,是那个女人说:儿子永远是你的儿子,老婆永远是你的前妻。
撕破脸的状态和魏南、姚韶庭相比,根本不在同一世界。可见人越有钱,面子也相对值钱。
姚韶庭的鸡尾酒会在晚六点半,关陆提前去接丽萨。女孩但凡年轻漂亮,迟到都是合理的。她迟到十五分钟,关陆抓紧时间抽了三支烟。
丽萨坐上车便笑着叫,“你抽烟!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车里没有烟味,关陆不知怎么暴露的。四下一看,原来忘了清烟灰缸,他烦恼时习惯烟抽半支便熄灭,车载烟灰缸里插得满满的,长短不一,像市区拥挤逼仄的高楼。
一车开去,下车无需请柬,丽萨是熟客,挽着关陆的手就进门了。到下车,关陆已经知道她有八分之一荷兰血统,除了骑马还喜欢网球。她讲了一路的“骑白马的不是王子,骑黑马的才是”,走了几步,将披肩拉起一道缝隙,疑道,“顶扣好像松脱了,快帮我看看!”
小型鸡尾酒会,着装要求不严,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花苞裙,束腰。从背后向前看,腰是腰,胸是胸,绝不是苏樱那种身无二两肉的小丫头片子。
猛见少女的玲珑曲线,关陆呼吸不畅。丽萨热情而坦率,像一串富有感染力的重音符,青春和荷尔蒙的影响力超越了性向。稍后关陆反省,欲求不满了。
丽萨狡黠一笑,环顾宾客,问关陆,“初见就邀你做男伴,你是否在想,这女孩可不矜持?”
关陆道,“能入丽萨小姐的法眼,我相当自豪。”
这小姐欣喜无比,挽住关陆的手,对他说见你第一面我就被打动了,那小姑娘是你侄女吗,你托她上马叫我想起我的父亲,他教我骑马时也是这样耐心可靠。我当时比你的小姑娘还小,看爸爸仿若天神一般。
丽萨雀跃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关陆刚拿了杯饮品,此时想,哦,生日,那待会含蓄点跟她讲。
他们站在窗帘边,很偏僻。酒会开场四十分钟,厅内自发结成三五小团体。姚韶庭端着酒逐一招呼,她的人就像她佩的那枚满钻胸针,到哪都能成为目光焦点。
关陆稍一思忖,从文化背景的角度拒绝丽萨太麻烦,不如直接告诉她,我只喜欢男人。
丽萨望着他,嘴唇失落地抿成直线。她甩甩头,质问道,“不,你对我没有感觉可以直说,为何借口推脱?”
关陆一想,出柜没人信,什么世道。他侧头看了眼对他举杯、正看好戏的姚韶庭,索性对丽萨明说,相逢恨晚,我心有所属。
丽萨紧张许久,闻言却松了一口气,甚至与他说笑,“我姓迟,你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