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那么好,词锋相对,旗鼓相当。隔着会议桌,当着两个团队的主要成员,用外交辞令旁若无人的调情。他们谈生意的时候像在调情,调情时反倒像谈生意。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面对的不是男妓、mb,做爱时却确确实实的惦记着该给多少钱。他们皆以青年才俊锐不可当的表象示人,背地里交颈缠绵,偷一场隐秘欢愉。情潮淹到灭顶了,谁要管水面上,仰望的是地狱还是天堂?
所以大错特错,活该诛心之刑。
庄慈是这样一道伤,关陆选择将伤口紧束,任它溃烂、化脓,全看天意,有时无恙有时痛。闲下来猛然想起,真是被它要了半条命。但是不痛的时候又只剩可笑,强健如他,怎么可能死在小小一道伤疤上。
然后今天,想不到他们还有今天,像普通的旧情人一样,恰好处在一个城市,就约个时间,出来见一面。
关陆与他约在酒吧,在停车场停好车,乍一抬头,便见一架银色的莲花闪着阳光驶入。
那是庄慈的车。庄慈开车如做人,言行举止都漂亮。关陆欣赏完拐弯倒车的过程,吹了声口哨,待庄慈走下车,终于留意到牌照,几年未变,眼熟得很。
关陆冲他的车扬扬下巴,“不换?”
庄慈低头轻抚车身,笑道,“我恋旧。”
他看向关陆身后靠着的车,这辆车他从没见关陆开过。关陆朝他走去,把手插到口袋里,了然地笑了一下。
“刚好,”关陆说,“我健忘。”
酒吧不设门童,关陆提前一步拉开大门,庄慈入内,像以往许多次那样,笑着轻声道谢。
和他在一起时,关陆一直是个体贴浪漫的好情人。庄慈不习惯被人照顾,但是回顾那段日子,他不得不承认,被人珍视的滋味无比美妙。
酒吧外表是不近人情的钢结构,内部装潢却是巴洛克式的。墙壁的主色调是红与暗红,饰以静物花卉绘画。水晶吊灯垂下,穹顶上还做了浮雕和壁画,全是丰满赤裸的天使与神女。
他们在吧台边坐下,庄慈向调酒师点了杯鸡尾酒,若有所思地望向关陆。他眼里半明半暗,眼珠是棕色的,像玛瑙或者玻璃。他有一双关陆很喜欢的眼睛,如同珠宝。翻云覆雨时带一点湿润的光。庄慈是可以凭借眼神邀吻的。这时关陆觉得自己仍不够健忘,他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听庄慈自作主张地代他点酒,双唇相触,要了两杯bets。调酒师暧昧一笑。
画面闪回再闪回,画外音是冰块碰撞,酒杯碰撞,音响里小提琴声音悠扬,雪克杯哗啦哗啦。调酒师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咯噔一声,情景定格,关陆和庄慈静静地坐在酒吧里,隔不到零点五米,却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光。
关陆笑起来,看了看那杯酒。他说,“我最开始请你喝的就是这个。”
bets,翻译过来很有趣,“床笫之间”。这是个足够含蓄也足够明显的邀约。庄慈举起酒杯,关陆看见他手腕上似乎带着什么,细细的红线藏在衣袖里。
“干杯?”
“为什么?”
庄慈还是笑,“为了我们分手。”
“我们有说过分手?”
庄慈停顿片刻,“你在怪我?”
酒吧的灯光下,他的肤色是象牙色,像新切开的新鲜乳酪蛋糕,入口即化。这句话也带了点情话的口吻,如同埋怨。他们以“床笫之间”开始,并没能以分手告终。双方都图穷匕见后,他们没多说一句话。公事上重新达成合作,但背叛的阴影洗刷不清。庄慈棋差一着,像个败兵之将,匆匆回到宣台,再不涉足景安,留给关陆一份未完结的……他找不到名词来定义。不恰当的比喻,像个跑了老婆的失败男人,在老婆跑掉前因她偷钱而揍了她一顿。不过那顿揍并不能带给他任何安慰,只能让他更看不起自己,更加痛苦挫败。
关陆反问,“你希望我怪你?”
他们各喝各的,都忍不住低笑。
关陆无耻地总结,我们根本没相爱过。所以今天花销aa。
喝到第三杯,庄慈说失陪,去了盥洗室,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双颊发红,笑意盎然。
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座位上空无一人。关陆的外套扔在那里,但是只剩外套在。调酒师告诉他那位先生先结了账出去了,他之前一直在转烟盒,或许是出去透个气抽支烟。
庄慈这才发现,他手上紧紧地抓着关陆的外套。他笑了笑,对自己坦白说真是喝多了,将那件外套搭上臂弯,向店外走。
关陆在外面抽烟,打火机在他手指间一圈一圈地转。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牛仔蓝的衬衫,全不怕冷,见庄慈递毛呢外套,伸手接过来,道个谢。
庄慈打开话题,“不知你烟瘾大了这么多。”
关陆就笑,“你不知道的事很多。”
他没想到,庄慈接着问,“比如?”
“比如,”关陆揉了下太阳穴,“记不记得我有次出差,对,临时走了三天那次。我不是逼你开荤腔吗,那时候我在等肿瘤确诊。我想要真不巧,遭了天谴,医生跟我说癌症,比起哭我还是笑着就义好点,趁有空,就让你赶紧说个笑话。”
庄慈有些茫然,类似于酒热遇风冷,兜头吹,吹得人发晕。他定了定神,往檐外的天上看,冷得刺人的是夹在风里的雨点,原来下雨了。
庄慈往外墙这一侧靠了一步,有些遗憾的样子,说,“当时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记得那一天,下午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