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鸾和柳传羽两人从一回君和关起便闭门不出,自正午一直练到夜幕降临,不眠不休,也不疲倦辛苦,只觉得世间万物皆在意念之外,脑中空茫一片,好似进入了太虚幻境,耳中梵音袅袅,眼前烟雾茫茫,不知今夕何夕。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天明,日光从窗外照到榻上,柳传羽才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一睁眼,正见到对面白鸾合掌收功,额上挂着几滴晶莹汗水,柳传羽心里一疼,正要抬手去给他擦汗,白鸾张开眼睛,按下他的手道:“你先别动。将金针从口中逼出来。”
柳传羽听罢,闭上眼沉下心在体内寻找,一昼夜的运功令他好似在体内长出一双眼睛来一样,敏锐非常,不会功夫便察觉出那枚金针所在。体内气流也完全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只消一个念转,他便感到一道凉凉的寒流从喉中浮起,张开嘴,将一枚细如牛毫的金针吐在手心。
白鸾一见,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柔柔一笑,柳传羽一时看得呆了,那笑颜竟是要比初春桃李还要明媚上好几分……
正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人声,继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他昨日便回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然后又听见逻珊道:“小主人,你先等等……”
白鸾眉间一蹙,立即起身披衣,往外间走去。
柳传羽心中不安,想到丹增一直以来对自己种种憎恨不满的缘由,也赶紧跳下床榻,追着白鸾跨出门去,一出里门,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连连暗道糟糕。
丹增站在屋里,见白鸾和柳传羽一先一后走出来,而柳传羽竟只穿着中衣,脸色好比五彩染坊,先是青白,而后怒火中烧,连眼睛里都浮现出血色来:“你们……你……”
丹增看向柳传羽的眼神,从前柳传羽还能傻乎乎地误以为是恼羞成怒,此时他心里清楚明白,这是完完全全的、恨不得杀了他的意思了。
白鸾神色如常,他见丹增被逻珊扶着,于是走过去,掀开他遮面的红绡看了看他脖颈,然后道:“丹增,你没有服心血草。”
丹增挥开白鸾的手,一手揪住白鸾衣襟:“你还记得管我的死活?”说罢指向柳传羽,“你不是让他走的么?为什么又找他回来?”
白鸾扭头看了柳传羽一眼,柳传羽点头回到里间去,他听见外面丹增和白鸾继续争吵了几句,叹口气,穿上外衣。
等柳传羽再走出房间,丹增和白鸾已经走了,逻珊在屋里,柳传羽问她:“丹增不肯服心血草?”
逻珊点点头。
柳传羽说:“他在哪边?我去看他。”
逻珊皱起眉,犹疑道:“这样好吗?小主人他……”
柳传羽道:“纵使不好,我也不能当做事不关己。”
逻珊道:“也罢。”于是领着柳传羽走出屋子,往寨中另一边简陋小楼而去。
那小楼临时搭建,不过两层,柳传羽刚一上楼就听见丹增和白鸾的说话声,房门并未关上,柳传羽就站在门口,见丹增坐在床上,背靠枕垫,白鸾正端着药,用勺子细心地一口一口喂他。
用完药,白鸾将碗勺放在一边,丹增道:“你已经将事情都交给韩琦了?”
白鸾应了一声。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要中原人的江山?”
“嗯。”
“那……毂汗王真的死了?”
白鸾点头证实:“确实死了。”
丹增双肩颤抖,低下头,发出微微的呜咽之声,白鸾将他搂进怀里。
丹增靠在白鸾胸口,戚戚然道:“鸾儿,你要丢下我跟他一起走吗?”
白鸾轻轻抚着丹增头顶:“我带你一起走,我们去西域,去找‘凤髓’。”
丹增道:“我不要,鸾儿,我不要你跟他在一起,我讨厌他……”
柳传羽站在门口深深叹息一声,然后扭过脸向逻珊示意,逻珊转身去了。
柳传羽走进房间,白鸾听见声音,并未回头,而是对丹增说:“丹增,我自幼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兄弟,更没有亲人友人,还未记事便被人送上雪山做了活祭,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直到天魔峰遇劫,我凑巧存活下来,被你母亲收为弟子,此后便有了归宿。亘迦与我恩重于山,你孤弱无依,她迦临终将你托付与我,我自小就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即便不是为报答亘迦的恩情,也决不可能弃你于不顾……”
丹增听罢,双臂紧紧抱住白鸾的身子,心痛难抑,瑟瑟颤抖。
白鸾继续道:“但我并未与你说过,自出生以来,我从未有一件事情是心之向往,开心愉快。被送上天魔峰,是被人挟持,无力反抗;随亘迦习武,是师恩难却;后来亡命天涯,躲入皇宫,又是性命所迫,身不由己;直到亘迦死后,为了在皇宫中有一己之地,假借皇子身份,也是受先皇恩遇,为避一时之祸端……直到如今,我回想起来过往种种,唯有和一人在一起时,我才是真正地轻松、快乐,哪怕周围疾风苦雨,惊涛骇浪,只要与他一起,便觉得一切磨难总会过去……”
丹增听他这般诉说,靠在白鸾胸口低声道,“真正地轻松、快乐……你说的,就是那个大混蛋,大白痴,是不是?”
白鸾轻轻“嗯”了一声,“他虽然有点呆,又有点顽劣油滑,但却是一片赤子之心,天然纯挚,只有他在我身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