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横笛看得呆了一呆,方道:“越栖见不会死的。”
叶鸩离一怔,怒道:“你说什么?”
苍横笛眼皮垂着,遮住目中怜惜之意,静静道:“公子心中明白,不是么?宋无叛不舍得廿八星经,又是人中枭雄,观他今日不战即认输,怎可能一时冲动,轻易就把越栖见杀了泄愤?”
略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下去:“这道理属下明白,公子明白,宫主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而宫主今日明明胜局已定,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何偏偏要震断宋无叛的手掌?恐怕心里对那越栖见,多少有几分与众不同吧?”
叶鸩离沉默了足足盏茶时候,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苍横笛听他语气甚是冷静,心头微微一松,柔声道:“公子,莫要再招惹越栖见了……你就当宫主多养了一条狗罢!”
叶鸩离看着烛火,喃喃道:“只是一条狗么?”
手指轻轻靠近那团晕黄火焰,有些暖,有些和煦的倦,但伸进去,却是炙烤的疼痛。
猛的缩回手,只听门吱呀一声,苏错刀大步而入,手中提了一个包裹。
苍横笛忙行礼退下。
苏错刀道:“阿离,此处大局已定,怀龙山之事都交与你,万一应付不来,阴烛龙自会出手,再不然任尽望亦可相助于暗处……或者唐一星,他对你颇具青眼,虽不知缘故,但未必不可一用,总之,你一切小心,随机而动罢。”
他一番话不急不缓,说得条理分明,叶鸩离却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也似,浑身力气尽被抽走:“你呢?错刀,你要去哪儿?”
苏错刀稍一迟疑,道:“我去辰州,把越栖见带回七星湖。”
叶鸩离脸色苍白:“为什么?”
“他是七星湖的人。”
叶鸩离竟勉强自己笑了一笑:“宋无叛不会杀他的,你、你别去……”
苏错刀凝视叶鸩离,目中神色越来越温柔,更深藏着描摹不尽的爱惜入骨,突然将他用力抱住,拥入怀中,紧贴在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我欠他父母的性命,欠他一身内力……他却从未害过我。阿离,我亏欠了他……你可懂得?”
叶鸩离一点儿都不懂,也不想去懂,只是觉得这样的怀抱,自己绝不愿与人分享,更不要就此失去,但心中慌乱,又是彷徨无计,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一章
如苏错刀所料,第三日即便只有叶鸩离恹恹的坐着,也无一门一派敢撩老虎须子。
唐一星岁数大了,不长记性,忘了自己昨天被气得半死的惨状,又冲叶鸩离招了招手:“过来!”
叶鸩离却一改昨天的乖巧,偏着头假装没听见。
唐一星又好气又好笑:“师伯祖叫你过来,你敢不从命?”
苍横笛没办法,只好将叶鸩离连人带椅子捧了过去,躬身道:“前辈请指教。”
心中感激,明白唐一星是看苏错刀不在,生怕有人为难了叶鸩离去,因此特意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以示关爱垂青。
叶鸩离油盐不进看破红尘,浓密的眼睫毛垂着,无精打采,像一对疲倦的蝶翅。
唐一星问道:“听说你暗器功夫不错?”
叶鸩离便看了苍横笛一眼,苍横笛会意,忙替他答道:“公子的化血鸩羽便是学自唐家漫天花雨,只不过将铁砂改为一种精铁所制的奇形薄刃,又淬了些毒。”
唐一星不悦道:“暗器一淬毒,便落了下乘……你们所说的漫天花雨是苏小缺带入七星湖的吧?他又会什么漫天花雨了?我教你真正的漫天花雨罢!”
苍横笛大喜过望,唐一星一生精研暗器,成就堪称举世无双。当年唐门双杰,唐一星唐一野,唐一野武功更高声望更隆,唐家掌门却还是立唐一星为继任者,原因无他,唐家三百年屹立不倒,凭的正该是无数暗器大师的心血与辉煌。
叶鸩离头也不抬,道:“我不想学。”
苍横笛气急败坏一口老血梗在咽喉,只恨不得把他刚说出的话给一巴掌按回去才好,再说不出公子高见之类的屁话,闷声直谏道:“公子太任性了!”
唐一星却不动怒:“这孩子……吃刺猬了么?”
苍横笛苦笑。
唐一星突的伸手,五指舒展,拿向叶鸩离的手腕。
叶鸩离哼的一声,翻腕竖指,施展缠丝擒拿手,反点唐一星的掌沿。两人足不抬身不动,拆得三五招,唐一星一身功夫,过半在指掌,一双手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灵敏有力,早一把扣住叶鸩离的寸关。
叶鸩离大怒抬脚去踹,腕脉一麻,浑身已使不出力气,唤道:“横笛!”
苍横笛一双慧眼,看得出唐一星这是把他当儿子教了,更记恨他方才不识好歹,当下拧着脖子不理会。
唐一星捉住叶鸩离的手,从指尖到手腕,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轻轻重重的摸索揉捏了一回,关节乃至指缝掌纹都无一遗漏,最终满意的下了结论:“手不错,练剑可惜了……好好磨练几年,性子也得改一改,漫天花雨或许就能学个样儿出来。”
明德听得练剑可惜了一句,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苍横笛八面玲珑,想到大伙儿以后可都是白道七席,保持关系的融洽十分重要,当下冲他慈祥的安抚一笑。
叶鸩离受制于这个当爹都嫌老却清俊赛兰草的师伯祖,几番挣扎脱不开身,不由得又是忿恨又是委屈,更有种意兴阑珊的伤心,眼圈一红,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