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政策虽皆为他前世所用,却并非是在此时完整制定。事实上当他将竹简中所记载全部用于百姓身上时,前世已是七年之后了。
该说什么才好呢?
啧……果然他家哥哥最是宽容仁慈,擅为百姓考虑吗?
变法核心之一既是融合姜随二国,做为战胜一方的姜国官吏自然是无比支持。而向来认为是“被逼无奈由姜泽暂代天子处理政务”的随国官吏们,自然疯狂反对。
首先,他们认为若非姜国横插一脚,姬铭与姬钰或许早已分出胜负,如今随国天下也就轮不到姜泽与姜溯这两个连毛都没长起的小鬼来管;再者,若非姜泽与姜溯卑鄙无耻,今日随国又岂会如此被动,甚至连姜国之人都敢随意耻笑他们了?!
否决,必然需要否决!否则他日姜泽直接来一句“既然姜随难分,不如合为一国”,随国岂非就此消失于历史上了?
于是这一瞬间,随国官吏们出乎意料地展现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坚决反对姜泽与姜溯推广新法。
然而这病没什么用。
姜泽从容盘坐于上位,一手支着下颚,百无聊赖凝视这群人的上蹿下跳。他自然不在意这群人的反对,只与姜溯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打着哈欠,由他将这一变法广而告之天下。
对比这些明了变法本质是为同化随国的士族大夫们,百姓大多只衡量这些政策能给他们带来的利弊得失:哦,皇帝把军营里大多男人们都放出来了,家里有顶梁柱了,真好!哦,姜王说要统一钱币,以后也许就不用担心又收到□□了呢!哦,朝廷要减轻赋税了,他们又有活头啦!
……
也许这也是在说明,大多时候百姓并不在意统治者究竟是何人。反正只要能吃饱穿暖,只要能继续安然活下去,远在天边的皇帝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与他们又何干呢?
于是变法未行,天子与姜王于姜随民间声望与日俱增。
随官始料未及。
但事已至此,随官能做的只剩要么反抗姜泽□□,要么坦然接受而已。
又岂能甘心呢?
二月末时,变革首先于姜国之中推广,姜国众臣便皆要归朝而去。
于是姜泽于随宮之中广宴群臣。
随国正是乍暖还寒之时。比起稍微单薄的众人,姜泽并未脱去那一身大氅。众人也只当姜泽爱好古怪,并不深究。
是夜,月黑风高,宫中灯火通明。酒过三巡,席中杯盘狼藉,姜国众臣东倒西歪,已是散去时分。
姜泽起身。
他已怀孕将近八月。比起六月之时,身姿愈发显得臃肿笨拙。这一夜许是盘坐时间太久了,姜泽的腿已全然麻了。于是他便两手撑着案几,等腿上麻痹褪去,再起身回去。
往常这个时候,姜溯总能发觉他的异样,扶着他或者干脆替他按摩双腿**位。此时也不知是否是喝醉了,居然只是盘坐在他身旁,一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有人轻轻唤了一声“陛下”。见姜泽不应,又唤了声“姜王”,姜溯也是不应。
而周遭所有姜国官员,也是静静趴在案几之上,无丝毫动作。
于是以随国左相为首的十几人豁然起身,快步走至姜泽与姜溯身旁,哈哈大笑起来:“我这麻沸散好用罢!”
“以为我随国武将,且叫他们有来无回!”
“……”
“哈哈,姜泽,姜溯!你们也有今天!”
显然,这杯中酒菜都被投了麻沸散,食之使人麻痹无力。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借姜溯之手刺伤姜泽——必须是刺伤姜泽,而不是刺死姜泽。毕竟如今兵权在这对兄弟手中,一旦姜泽死了,再无人以天子之位压制姜溯,姜溯岂非可直接登基为帝?而一旦姜泽与姜溯都死了,不远处姜国亲卫队说不定会将他们全部杀了为姜家兄弟陪葬?
是以姜溯因觊觎帝位,醉酒之后刺伤姜泽,便是最合适的举动。既可挑起这对兄弟相残,又能叫随国趁势分裂两人,岂非唯一之策?
想出这一机谋,左相面上也是十分得意。
他甚至亲自取出一把短匕,将之放到姜溯手心,握紧他的手往身侧一送。
而后只闻“噗哧”一声,正是刀子狠狠刺/入体内,发出的一声闷声。
随官朗声而笑。
但很快,他们的笑声又骤地戛然而止。
胸口剧痛传遍全身,左相缓缓低头,只见胸口银光闪烁,却是匕首之芒。他顺着胸口刀锋上扬,映入眼帘的却是姜溯森冷的面色,以及如同寒夜般冰冷的双眸。
姜溯放开了握着短匕的右手。
他身旁,姜泽一手支着下颚,嗤笑:“还以为诸位能给朕怎样的惊喜,想不到竟是愚蠢至此。”
他说着,漫不经心瞧着随国左相,“倘若朕是你,必不会如此画蛇添足——直接用见血封喉之毒代替麻沸散,毒死朕与姜王。届时军中无主,群龙无首,便拥立五岁黄口小儿姬锦为帝,届时姜随二国岂非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只可惜,朕与姜王早已看穿一切。”
“是以今日一切,不过是尔等自寻死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