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钏先是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哪里是朝廷顾念什么忠贞之名,定是有人为她求情。谋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谁敢为她求情?只有父亲。也不知父亲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可尽管如此能逃出一线生机,却不是她的打算。
早在写信给魏虎的时候,她就料到这样的结局,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只要能让王家躲开前世的惨祸。
王宝钏跪地磕头,感谢皇恩浩荡,却神色坚毅的说道:“朝廷与圣上怜悯罪妇,罪妇感激涕零,只是罪妇不敢接受。薛平贵不思天恩,竟生出不臣之心,罪妇羞愧万分,只是薛平贵乃是我夫,如今他逃了,府里还有yòu_nǚ幼子,我乃嫡母,我若一走了之,谁来照看他们?罪妇不敢为夫辩解求情,只恳请圣上准许罪妇落发出家,为夫赎罪,为圣上与朝廷祈福。”
传旨官一愣,认真打量了王宝钏,见她神色清明,并非做戏,既觉得她傻,又感慨薛平贵娶了个好妻。
事情回禀了皇帝,皇帝也极为感慨,便道:“准王氏带发修行。”
朝中经过几天商议争论,最终将代战与惠娘押在城中监牢,而将王宝钏与薛喆安置在城郊的宝莲寺。
王宝钏之所以执意不和离,并非对薛平贵余情未了,也不全是为薛喆,而是如今薛平贵潜逃,早晚要回来劫走薛喆代战,她的仇尚且未报,怎甘心离去。薛喆能与她安排在一处,也是因薛喆的情况人尽皆知,朝廷似试图强行将薛喆带走,可薛喆哭闹挣扎,险些休克。朝廷留着薛喆是为引来薛平贵,甚至是李克,哪敢让他死了,最后只得又交给她。
相较于代战与惠娘母女,谁都觉得薛平贵会更看重唯一的儿子,而将他们安排在宝莲寺自然是别有用心。看似平静祥和的庙宇,暗中埋伏了不少官兵,魏虎领兵,就为抓住薛平贵。
薛平贵怎会不知朝廷早布置了天罗地网只等他钻,但他却非钻不可。
如今他一朝沦为谋逆逃犯,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清楚的知道长安再也回不去,他唯有去投奔雁北李克。要去见李克,自然得带上代战,况薛喆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哪能留在长安为质。
薛平贵到底沉得住气,知道时机不好,便一直潜藏起来不曾轻举妄动。
此时王宝钏却在庙中见到了父母。
王老夫人见了她一身缁衣,净脸挽着发髻,房中更是素净非常,不免泪如雨下:“你这孩子,这可是要剜我的心啊!你父亲为了你求了情,你为何不和离?那薛平贵到底有什么好?你吃了十八年的苦还没吃够?现今他可是犯了谋逆大罪了,你何苦跟着她受苦啊!”
宝钏眼睛一涩,忙忍住眼泪劝母亲。
王允先时不肯与她说话,这会儿见她一言不发,顿时又心疼又恼怒:“你自小脾气倔强,惯有主意,只是现在不是闹性子的时候,你可知道……”
“父亲。”宝钏向着王允跪了下去,虽然跟前除了他们三人并无外人,但隔墙有耳,宝钏不敢讲的太明:“父亲原谅女儿吧,都是女儿不孝,累得父母跟着操心。如今不肯与他和离,并非顾念夫妻之情,而是女儿另有打算。”
“你,唉。”王允叹了口气,鬓发的白发似乎越发多了。
宝钏看得心酸又内疚,跪行到他跟前,佯作趴在其腿上痛苦,实则悄悄与他说道:“父亲听女儿一句话,赶紧辞官吧,这长安留不得了。”
王允心头一紧:“你知道什么?”
其实王允近来也常常心惊,魏虎的事总觉得要遭,那时他们王家……
“父亲,原本是薛平贵与代战要通过魏虎来害王家,但魏虎发觉了,先发制人,才有今日之事。”王宝钏略微撒了谎,又说:“皇上只怕熬不了几日,一旦皇帝驾崩,那些人就要闹翻了。我到底是薛平贵正妻,与雁北行营节度使拐着弯子沾点干系,父亲在朝中多年,岂能没个政敌?又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有人伪造了什么证据借题发挥,父亲岂不是凶多吉少。”
王宝钏只是因前世之事而担心惊惧,对朝事并不如何了解,王允不同。
身为宰相,王允手中颇有权势,身边也有一群官员拥护,自然而然,也有那么几个政敌。眼下诸王争皇位,本就暗流汹涌,但凡有丁点儿机会都要将对手拉下马。
此回平辽王府谋反之事,也有人影射王家苏家参与其中,好在敏王成王为他说话,又有交好同僚斡旋,兼之他狠狠打点了大宦官杨恭,这才与苏家避过灾祸。
先前为保住宝钗性命,他已与人交涉,愿意退下宰相之位,以此换取对方为此事出力。现今见宝钏这样处境还在担忧他们老俩口,不免又是心酸。
“你放心吧,我早有主意。”王允说道。
宝钏听出其意,心头一宽,又忙说道:“此事父亲赶紧办了的好,一旦辞官,立刻回乡。”
“你们姊妹都在这里,我与你母亲哪里能走。”王允一生就这三个女儿,虽各有偏疼,但总归都是他的骨血,他的掌上明珠,舍弃哪个都疼。
“父亲不必为我操心,大姐想来在苏家很是安全,只有二姐得想想办法。”
“你又在打算什么?”王允不放心。
“父亲,以前是女儿不孝,现在父母年纪大了,又在乱世,我得为父母留条后路。薛喆是薛平贵唯一的儿子,又是李克唯一的亲外甥,薛平贵是必会来救我的。”
王允从她话里隐隐窥出了几分,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