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先是一喜,然后晃了晃酒囊,又晃了晃,最后将酒囊倒过来抖了抖,连一滴酒都没有倒出来的时候,他瞬间垮下了脸。
陆崇明重新趴回原处,沉默了半响才说道:“敢问恩人,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附近可还有其他生还者?”
男人似乎是哆嗦了一下,纠结的说道:“你叫我疯子就好,恩人什么的我听着别扭。”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小寒村我也路过好几回了,没想到一夜之间竟会招此大难,边境一带向来不太平,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匪类造的孽。不过村中除你之外是没什么活人了,到下一个城镇时我会通知官府,如今的匪类太过猖獗了。”末了,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自己早到一步,结果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陆崇明沉默下来,原来是屠村吗?
如果当真除他之外无一人生还的话,那原身记忆当中的那个孩子怎么办?他的任务呢?为什么他没有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醒来,而是直接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还有,他作为宁夏泽的那一世已经死了,那和他在一起面临天罚的玄清呢?也死了?彻底的魂飞魄散?
毕竟两个人的情况不同,与他而言,宁夏泽不过是一场试炼而已,死了就离开,虽然这次醒来的地方有所变化,但他终究还是活着的,不用担心会真的死去,可玄清却是实实在在的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在那样的天灾面前,他还能活着吗?
陆崇明呼吸一滞,脑袋一下子疼得更厉害了,那人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却面冷心热,而且这些年来,助他良多,若是可能,他是希望他能活下去的,虽然希望或许渺茫之极。
“你没事吧。”略带着担忧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张满脸须发,看不清真实面貌的脸凑到他面前,清亮的眼中有些担心和紧张,“我知道你伤心,但你放心,官府的人绝对会找出那些丧心病狂的凶手,给你报仇的。”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似乎自己都有些心虚,如今谁不知道,朝纲*,皇帝荒淫,这边关又是个混乱之地,官府就是个摆设,指望官府还不如指望天上突然劈下一道雷,把灭了小寒村的人统统给劈死!
看着那张苍白病弱的脸,熊一样的脑袋往后缩了缩,但他很快又挺起了胸膛,官府起不了作用,那他自己来就是了,一村的百姓啊,无论犯下这桩罪孽的是谁,那一群人也确实该死。
被头发遮盖住的眼中划过一丝锐气!
陆崇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他现在看上去竟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吗?他只是有些遗憾而已,而且根据原主留给他的记忆来看,那件事情颇不寻常,或许和原主几个月前无意中救下的一人脱不了关系。
所以说嘛,饭可以乱吃,人不可以乱救啊,不但害死了自己,还牵连了满村子的人,更让他连儿子都找不到了。
想到原先的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的孩子,陆崇明是绝不可能相信对方这么简单就死了的,人肯定是还活着,只是要他费力气去找了。
脑袋似乎比身上的伤口还疼,他想不明白,以宁秀奕那样温文儒雅,亲切和善的性子,应该是教养成功了才是,为什么他没能回去,而是又被安排了一个身份?难道是南代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与世无争的隐士型不管用,一定要让养育的对方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才算真正成功的?!
陆崇明想的头疼,索性也就不想了,他现在是病号,就让他做一个乖乖的病号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等伤好了再说。
老马拖着两人,和一车的稻草不断地往北,终于在天色擦黑之前赶到了目的地——一个门面已经无比陈旧的驿站。
“喂!我回来了!”中气十足的吼声响在半空,估计驿站中的人都听见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崇明移目看去,就见一个长得肩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捧着一个大海碗,拖着布鞋走了出来。
来人先是一副漫不经心,好像是在打瞌睡的样子,但在看到陆崇明时一下子醒过神来,本来就小的一双眼睛此刻眯成一条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说道:“我说老疯子,我让你去买东西,你怎么捡了一个人回来?”
老疯子挠了挠头,无奈的说道:“人受伤了,躺在我车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会被雷劈的。”
“屁!”那人不屑的说道:“多一口人就多一张嘴吃饭,我们驿站本来就穷的揭不开锅了,你再捡一个人回来,还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这医药费吃饭的粮食,找大夫的钱从哪儿来?你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