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不需要互相责怪,只需要好好的谴责自己就行了。
姜生生追啊追啊,每一次都能在尸山血海里找到蔺伏元的影子。
蔺伏元踏着一地鲜血与尸首走来,身上却永远干干净净的,连一丝血迹都没染上,如果不是他眸中日益浓郁的血色,和剑身滚滚滴落的血滴,他看起来就像是和这场屠杀毫无关系。
姜生生见到那么多的修真者一个个地倒下,心里更担心的反而是这些人到底够不够杀,万一有一天,信仰杀完了所有人,那该怎么办?
哦!也只有在杀人的时候,信仰才显得不那么让人心疼。
每每看见蔺伏元孤寂的身影,姜生生就一阵阵的心疼,还期待修真界能有几个有用的人,在信仰手底下多过几招,让信仰打得痛快点。
毕竟每天砍白菜的生活虽然简单,但是这么没难度,也会让人感到无趣的好吗。
每次觉得不开心了,姜生生就跑回去看看秋溟派里的水煮蛋。
水煮蛋也是够厉害的,为了保住秋溟派的弟子,竟将弟子们统统赶走了,现在偌大的秋溟派里,剩下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每一次姜生生来,便如入无人之境,来去十分自由。
水煮蛋上面的褶子越来越多,姜生生每一次看了都苦心竭力的想给长多了褶子的水煮蛋重新起个名字,但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水煮蛋这个名字更胜一筹,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修仙界里越来越荒凉了,好多修仙者摸准了蔺伏元杀人的规律,包袱款款的跑到凡界逃难去了。
姜生生见了,便当成笑话说给蔺伏元听。
蔺伏元从来不置一词。
终于有一次,姜生生迎接着蔺伏元从尸山血海之中出来,蔺伏元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他该报的仇,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报了。
姜生生不明所以,“去哪儿呀?我收拾好东西和你一块走。”
蔺伏元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她不会回来了,我要去找她。”
姜生生想了很久,都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看着目光悠远的望向远方的信仰,仗着自己这些日子陪在信仰身边的功劳,他大着胆子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蔺伏元抿了抿唇,微微的笑了。
姜生生忽然发觉信仰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阴翳和邪恶,只有一片纯粹和干净,就仿佛是,那些变故还没发生的日子,他冲着他们家小姑娘笑着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的眼里仍旧一片猩红,姜生生甚至会以为,一切变故真的都还没有发生过。
蔺伏元恍然想起初见那日的情景,她朝自己走来,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赶走了一群不轨之徒。
他明明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可那一刻,心脏却不可抑制的动了一下。
他跟她走,给了她他在这人世的第一个笑容,感觉到她惊艳的眼神,心里便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愉悦之感。
他见到她和姜生生相处时的场景,第一次体会到嫉妒的滋味。
姜生生想要偷走她,他心慌意乱的去追,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慌乱,明明他比姜生生厉害那么多,却还是害怕自己追不到,姜生生就带着她消失不见了。
他把她抢回来,带回自己的洞府,还特意又跑到凡界,将她送给自己的东西统统给带了回来。
她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他都细心的收藏着。
那都是他的宝贝。
只有一件东西,她送给他了,他开心又难过。
那是她留给他最珍贵的东西——一座他可以以丈夫的名义镌刻的牌位。
他明明那么小心了,甚至每夜里搂着她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因着他,她甚至连最美好的年华都没活过。
他想要为来世的她开辟一个干净的世界,可无论是哪里,他都越来越不喜欢。
这样的世界,连他自己都厌恶,她又怎么会喜欢?
于是他终于明白:
不论他杀多少人,用什么手段为她报仇。
那年桃粉漫天的春日,没法再回去呀。
既然如此,不如便离开这个讨厌的世界,去找她吧。
……
蔺伏元望着这个追在自己身边,虽然沉默,却给了他无声陪伴的男人,伸出手,轻轻地抱了抱他。
那拥抱很短,一触即离,姜生生甚至都没法分清那到底只是自己太过虔诚,所以幻想出的一个短暂的梦,还是信仰真的大发慈悲的抱了他。
姜生生被一个拥抱弄得恍恍惚惚,却忽然听见他喃喃道:“这个世界太脏了,玉玉一定不愿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