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这话绵里藏刀,听得骆宾王竟是觉得有些自愧不如,自己竟还不如一个女子看得通透,他有些讪然,但文人的傲骨让他无法轻易低头,只得佯装失望,轻轻摇了摇头。
上官婉儿不再看他,领头走了进去,李令月随后跟上,指尖凑在她掌心悄悄画了个“妙”字。
手指触在掌上带来阵阵痒意,上官婉儿噙着笑,偷偷捏了捏李令月的手,随后走进殿内,传禀道:“太后,公主带着两位将军来了。”
武太后眸光熠熠,看向苏慕蓁等人透着喜色,她称赞了两人一句,便将目光挪在骆宾王身上,骆宾王并未向她行礼,似是认定他不会有好下场一般,笔直而又倨傲地站着,他想既然快死了,那便将这可怜的风骨留下吧。
“你便是骆宾王?”武太后觑着他,声色不冷不淡,却透着威仪。
骆宾王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被自己当做妖妇的武太后,看着这个肆意贬谪李氏皇族的当权者,他的心里竟生出了畏缩,他直视着太后,沉沉道了声,“是。”
武太后颔首,拿出那卷《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悠悠念了出来,“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这是你作的?”
果然是要发作于他,骆宾王硬着头皮,咬牙道了声,“是。”可是下一刹那,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居然在武太后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只听武太后对他道:“骆郎君好才华!让你至此,实乃吾之过错。婉儿,赐座。”
“是。”上官婉儿命宫婢搬来座椅。
骆宾王看着身后的座椅,一时还未回过味来,方才那个妖妇竟然夸赞自己,还说她有过错?这怎么可能?他写了那样的一篇檄文贬低咒骂她,她竟然还这样待他?这还是那个性非和顺的武氏么?骆宾王没有入座,只怔怔望着武太后。
武太后和颜悦色,见他不坐,却也不硬催,只斥责了苏慕蓁两句,“让你们好生待骆郎君,怎弄得他如此狼狈?”
苏慕蓁和王方翼低身请罪,骆宾王见着又是一怔,难怪他一路的待遇都比那些人好,原来是武太后特意叮嘱过的,她,真的在意自己的才华?
“太后……”骆宾王开口,他想说几句好话,但却发现以自己的性子实在是难以开口,便又尴尬地合了上去。
武太后似也知晓他的性子,他不说话亦未怪罪,只笑着问:“骆郎君,我这儿也有个通文采的小娘子,你可愿同她比上一比?若是你赢了,我放你回去,若是她赢了……”
“那我便为太后效忠!”骆宾王昂首回应。
武太后等得便是他这句话,抿唇笑笑,她觑了眼上官婉儿,示意开始。
上官婉儿颔首,接过李令月掌心传来的信念,她笑着走了过去,“骆临海,婉儿来向你求教了。”
似之前初遇武氏考究一般,上官婉儿和骆宾王在诗词歌赋上一一比过,两人文思泉涌,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个时辰后,骆宾王自觉前时讥讽上官婉儿有愧,竟是主动认输,拱手道:“上官赞德1有此文采,某之前失礼了。”
“骆临海谬赞,婉儿才是自愧弗如。”上官婉儿亦是谦虚颔首。
武太后见这二人相处融洽,顿觉十分舒愉,她笑道:“依我看,你二人并无输赢,只是骆郎君你自称败阵——”
骆宾王眉目肃容,屈身下拜,字字落地有声,“臣骆宾王参加太后!”
武太后嘴角噙笑,思量道:“你之前任临海县丞,确是委屈你了,依我看,你这性子做个正谏大夫倒是合适。”
正谏大夫隶属中书省,也就是如今的凤阁,掌管谏言议论,确是比说不上话的县衙小官要重要得多,品阶也直跳了三品。骆宾王料不到武太后竟有如此心胸,非则不怪罪,反而还会升他的官,他心下澎湃,想要尽忠的心思更浓,身子拜下,他重重稽首,沉声回道:“臣谢太后赏识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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