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一时还没有睡意,她等着孟阶走了, 便让明月拿了笸筐过来, “那块肚兜我才绣了一半, 你把丝线分好,今儿个应该能绣完。”
明月便搬了一个小方桌来,放置在床上。快进五月,晚上并没有那么凉了, 宋琬只穿了一件中衣,黝黑发亮的青丝绾成一个松松的纂儿,半倚在靠枕上。
她刚认了针线,就听帘笼声响,喜儿走进来道,“真是奇怪了,陆世子派人送来的红鸡蛋我明明放在了橱子里,回头找的时候,却是一个都没了。”
明月坐在床沿上扯丝线,她笑了笑接过话来,“八成是被哪个馋嘴的小丫头或是婆子偷吃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帮我扯这些丝线,我去骂她们一顿,保准一会就给你揪出人来。”
宋琬见明月说着就要起身,含笑说,“不就几个鸡蛋,何苦闹得人不安生,明儿再说吧。”
“小姐你不知道,厨房的那几个婆子,偷偷地往家里搬粮食呢,只喜儿姐姐就碰见过几次,暗地里还不知道搬了多少呢。”
喜儿确实碰见过几次,但宋琬前些日子心情不好,她便只和明月说了。
明月是个急脾气,听了后就要去厨房里大闹一顿,喜儿连忙按住了她,说不要再给宋琬添堵,她才作罢,只让喜儿暗地里呵斥她们一顿。她回头就忘了,现下听到鸡蛋不翼而飞,便又想起了这档子事。
宋琬见过那些婆子,一个个的确实都是精打细算的主。若说拿东西暗地里不让人发现便罢了,这瞧见了,若不给她们点颜色,只怕她们变本加厉,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宋琬看着明月急匆匆的出了门,便和喜儿道,“喜儿你跟着她去,别闹出乱子来,吓吓她们就是。”
这些婆子大都是刘保善的远门亲戚,若是闹得大了,只恐拂了他的面子。刘保善倒是个忠厚老实的,孟阶跟着唐云芝去了青州后,他就在这里守了快要十年的时间。只是他的亲戚们,就有些……
既是他带进来的,那还是让他来处理好了。
宋琬坐了一会,就觉着腰酸的厉害。三个月后,她的肚子就大了起来,一日日的往外突了不少,坐久了便会不舒服。她便放下针线,向右歪了歪身子。
只听门外响起一阵动静,明月和喜儿打着珠帘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宋琬看见她们,笑问道,“怎么样,可震住她们了?”
“有我出马,哪里有失策的时候。我刚进去,她们就都一个个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明月一面说着,一面从身后拿了一盘红鸡蛋出来,“只是这个,倒是误会了她们。”
宋琬笑了笑,说,“刚刚还说被人家偷吃了,怕是你忘了搁哪儿吧,怎么又找到了。”
“也不知是谁,把它丢到了坏掉的菜叶子里。显儿家的收拾的时候,就看见了它。”明月捧着小盘子,放在了食桌上。
宋琬闻言微微一愣。今儿傍晚,她见洗墨回来了,却没有看到孟阶的身影,就随口问了一句。洗墨说,孟阶去了厨房那里。
下人们住的倒座房就在那边,她当时还以为孟阶是要去吩咐事情。
宋琬想起她生辰那一次,陆芮送了她一个并蒂海棠的金钗,就被孟阶扔了出去。
那陆芮送过来的红鸡蛋……
孟阶厌烦陆芮和她亲近,宋琬是知道的。原来今日她在食桌上问他送礼的事情时,他在生气,怪不得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好。
宋琬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才抬头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漆黑一片。她指了指食桌上的红鸡蛋,说,“扔出去吧。”
编纂籍典最是累人了,尤其是《永隆大典》这样的大型类书,除了要收集天下古今书籍,又要进行审订,又要辨其真伪。梅掌院自奉谕以来,带了三千余人埋头苦干了四年。如今快要大成,还剩下后续部分的誊抄与校订,便交给了沈子煜和孟阶来做。
除了在翰林院,孟阶回到家里,还会熬夜誊抄。宋琬有时半夜醒来,旁边的被窝还是空空的。
宋琬见孟阶清瘦了不少,便让厨房里每晚做了夜宵送过来。她站在廊下,看到一个婆子拎了一个食盒进来,她便让明月将她叫了过来。
“你去吧。”宋琬朝那婆子挥了挥手,转身去了书房。
门半掩着,宋琬轻轻地推了门进去,就见孟阶正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她将食盒放到一旁的高几上,端了汤碗放在桌案上。
“喝了汤再写吧。”宋琬挽了衣袖,接过洗墨手里的墨锭磨了起来。
孟阶看是宋琬,放下了手里的笔,问她,“怎么还没睡?”
“今儿中午睡多了,一时还没有睡意。”宋琬朝孟阶笑了笑,低头看他誊抄了一半的稿子。
孟阶的字苍劲而又遒健,一笔一划极有风骨。宋琬便缠着孟阶教她,练了几日,一旦自己写时,还是软绵绵的。
孟阶起身,拉着她的手坐到炕上,“这么晚了,等会子你就回去睡吧。”
宋琬看到桌案左边放了两册用黄绢连脑包过的书籍,一册已经到底了,还有一册没有打开。她点了点头,指着汤碗道,“等你喝完鸡汤,我就回去。”
孟阶便端着汤碗一口气喝了,宋琬收拾了盖上食盒,又说,“那我先去睡了,你也别太晚了。”
清晓醒来,宋琬看到旁边的被窝空空的,孟阶不知何时又走了。她围着院子走了几圈,刚刚在炕上坐定,就见刘保善匆匆进了松竹堂的月亮门。
他刚从庄子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