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的女孩子看起来大学毕业没多久,先问他是个人业务还是公司业务,有没有提前预约,听到他说要找傅云升后熟练地拨通内线电话。不知道那边傅云升说了什么,她放下电话直接带他进了37层最里边的那间办公室。
事务所正式成立不过小半年,算是刚刚步入正轨。最近在做一家旅游公司的破产清算,需要出外勤,所以沿途里都看不到几个活人。前台把人带到后自己悄然离去,萧恒进去后第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前的傅云升。
傅云升模样不算英俊,但他永远都把自己打理得无比得体——最经典的西装三件套和金丝眼镜,必要的时候还会用一些发胶。用他的话来说,如果一个律师蓬头垢面,那么没有人会放心把案子交给他。
“你考虑好来我这里帮忙了吗?”傅云升单刀直入主题。
“学长,你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只管出资,然后坐着拿分红就好。更何况你知道我最近不适合做这种高强度工作。”
当初傅云升找他当合伙人时,就知道了他的具体财产状况和身体情况。
“那个时候我哪里想得到招人这么困难。”傅云升捏了下鼻梁,靠在椅子上,露出一脸疲态,“新事务所就是这点不好,刚起步,专业能力强、经验丰富的多得是大事务所和大公司挖墙脚,剩下的我又不愿意将就,搞得现在大家天天加班。”
目前事务所只打算做商务这一块,但商务律师细分下来又有许多个领域,目前在职的几个人总无法面面俱到。
目前一个旅游公司的破产清算加召开债权人会议都能动用事务所的一多半人力,可见确实要逐渐拓展规模了——傅云升毕业成绩再优秀,履历再辉煌,一个人也不能当十个人用。
“看情况吧。”萧恒体谅他的难处,“要是实在缺人,我可以给你当外援,挂个名做合伙人律师。”
“谢了,我尽量不麻烦到你。”
简单地聊了下事务所的经营状况后,萧恒心里有了个大概。本来他也没打算新事务所第一年能有太多盈利,只希望能把口碑做出来,渐渐地拓宽人脉渠道,再接些大案子,把规模做大。
“问你个事,你对民间借贷了解多少。”他翻了下手边的金融杂志,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正看文件的傅云升。
“说得好听,基本都是高利贷。”傅云升嗤之以鼻,“还是最难缠的滚刀肉。”
做他们这行的都不太看得起高利贷这种灰色地带。
“怎么想到问这个?你最近出现了财政危机?”做久了破产清算的傅云升对钱的话题无比敏感,“还是认识的人?”他为人谨慎心细,知道萧恒父母双亡,特地跳过家人这一选项。
“差不多是这样。”
要把那一家人算作自己的家人,萧恒自己也觉得别扭。
“欠了钱?怎么欠的?”
“赌博,欠了钱庄的钱,现在追着要还钱。”
“多吗?”
萧恒比了个数目,傅云升倒抽一口冷气,“你这……”
外面有人敲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这除了断绝往来也不能怎么样了。”
进来的是傅云升的助理小姐,来送喝的。傅云升端着咖啡杯,眼镜镜片上氤氲了一层白色雾气,不得不取下来擦干净,“你千万不要心软给他钱。就算他们跪下来求你,发誓自己会悔改也不要信——赌博的人都是无底洞,除非把手剁了锁屋里,怎么都能找得到赌的门路。”
像是早知萧恒的心软,他又继续说,“我们现在在做的破产清算,老板为什么破产,就是因为赌,不仅把公司赌没了,还欠了一屁股烂债,现在妻离子散,几个债权人天天派人盯着不许他自杀。”
“学长……”
“你要是钱多就去投股市,或者赞助我,随便搞什么都比帮赌鬼擦屁股有成就感。”
听他义正辞严地警告了一长串以后,终于能开口的萧恒呼了口气,“不会的,我知道分寸。”
他至今还记得在他小姨是如何在他妈妈尸骨未寒时就闹着要分遗产的,就算过去曾有一点亲缘热血,也都在那个时候完全地冷了。
从傅云升的事务所出来,天不像早上那般阴,还出了点太阳。他站在大堂给尹时京去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共进午餐。反正车随时都能取,他走路过去就十几分钟的事。
从法国回来以后尹时京就彻底忙碌起来,见面更是不切实际。因为晚上各色应酬比较多,两人只有睡前的几个钟头会通电话,有时不会——对比之下,在巴黎的那十天简直悠闲得不可思议,每天随便逛逛,偶尔见一两个人,或者干脆在房间里腻一早上。
年底是一道坎,跨得过去就能过个好年,跨不过去,晦气跨了年就相当不吉利。除了丰厚的年终奖,人人都图个好兆头,因此更加努力。
电话很快接通,他没有过多地寒暄,直接说了自己的意图。
“我刚办完事,在你们公司附近,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尹时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和应当是助理的人低声说了两句。
“好,有想去的位置吗?”
顾忌着差不多一周没有见面,尹时京答应得很干脆。
“暂时没想好。”
萧恒直觉他在和人谈话,不好打断得太久,“就这样定了,我来找你还是在楼下等?”
“你先来我这里,等一下,我这里应该还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