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山道:“魏无涯之强大,在于他代表了朝廷和当今圣上。一旦他身死,圣上会有何反应,谁也不知。天子之怒,绝非我等能够抵挡。”
对于叶孤山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帮程留香分析局势,陆小果简直搞不懂他到底是哪一拨的。自游击将军府衙一役,他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些他曾经以为已经很熟悉了的人们。
叶孤山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陆小果这会儿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正在努力分析消化,程留香突然无声道:“我不杀魏无涯,魏无涯也必会杀我,所以他必须死,只是不能死在血影门手中。”
陆小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想让叶孤山出手?”
程留香点头。
陆小果实在想不通,叶孤山跟程留香不是有仇吗?他怎么可能替血影门卖命?再说他跟朱拓不是一伙的吗?朱拓可没有要跟血影门冰释前嫌的意思啊。
陆小果尽量往程留香的思路上靠,猜测道:“难道你想跟朱拓握手言和?”
程留香缓缓摇头,“只要我不出手,就算魏无涯真的死于叶孤山之手,朱拓也绝不会承血影门的人情。”
陆小果想了想,婉转道:“至少从目前看,朱拓应该是正义的一方。”
程留香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无论谁是谁非,血影门都绝不能做他人手中的棋子。”
陆小果沉默,对于程留香的想法,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血影门这样的杀手组织,本就是替人解决手尾,又何来不是棋子之说?
☆、迷茫
陆小果生来就不是喜欢动脑筋思考的人,做事一向凭喜好直觉。他觉得自己是血影门的人,就理应站在程留香这边,哪怕他心里还是偏向朱拓多一点。
他对朱拓的感觉其实颇复杂。以前只是单纯把朱拓当成好朋友,自从福来客栈里那惊天动地的一吻后,他就开始对朱拓敬而远之。至于对方的隐瞒和欺骗,他自己也没向对方吐露实言,即便有一丝愤怒也很快消散殆尽。直至朱拓那句“后会无期”,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已经将自己远远的推开。
这种认知对他的心理触动非常大。
幸好,这种时候没有人有心情去关注他的这些小心思。
一夜雪和玉面狐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些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番薯。
玉面狐一进来就坐到陆小果身边,离一夜雪远远的。
“幸好附近有个农家,才弄到这些吃食。”玉面狐一边说一边生火烤番薯,他身上有伤,动作难免滞涩。
陆小果有些不忍,拦住道:“我来吧。”
玉面狐叹息道:“路遥知马力,患难见真情啊。”
陆小果摆弄了几下,突然顿住道:“我们这样高调,行踪被发现怎么办?”
对于这个近乎弱智的问题,其他人显然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玉面狐耐心解释道:“朱拓和魏无涯现在都忙着先弄死对方,应该顾不上咱们。”
陆小果看向程留香,程留香却仿佛已经忘记了刚刚才说过的话,面无表情道:“任凭他们如何拼杀,我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陆小果有些担心朱拓了。
“娇十八怎么办?”提问的是一夜雪。
程留香只说了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小果心里一震,嘴里有些发苦。娇十八知道血影门太多秘密,无论她是落到朱拓手里还是投诚魏无涯,血影门都不可能允许她继续活在世上。
这是作为杀手无可避免的悲哀命运。
陆小果很想知道如果换成是自己,程留香抑或是血影门能否网开一面?
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悬念的问题又何必心存幻想自讨苦吃呢?
“这次我们打草惊蛇,朱拓对娇十八的看守势必会严密许多。”一夜雪继续道。
程留香点点头,“就算她未必知道魏无涯太多机密,这么重要的一个棋子,朱拓也不会掉以轻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别人的高见。
叶孤山双目微阖,像是已经睡着了。陆小果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哪有心思考虑这个。
玉面狐见程留香的目光投向自己,无奈道:“朱拓现在肯定已经不再相信我,我去也是白搭。”
程留香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道:“天色已晚,先休息吧,明日再继续商量。”
“我来值夜。”一夜雪说着起身走出破庙。
在作为一名合格的刺客应具备的条件里,无论是冷酷无情还是忠贞不渝,陆小果觉得自己都远远不如一夜雪。
别的不提,就只诈死这一件事,自己都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
大概是对一夜雪比较放心,程留香很快就进入梦乡。
叶孤山远远坐到角落里,似乎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玉面狐在梦中难得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什么难解之事。
陆小果却难得失眠。静静捱了一个时辰,见天色有些发亮,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叶孤山微微抬眸瞅了他一眼,又合上眼。
陆小果没走多远,很快找到盘坐于树梢的一夜雪。他一跃而上,在一夜雪旁边坐下,“你去歇一会儿,我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