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敏把江川扯回家,关门的刹那,眼泪断线珠子似的直往外崩。江川本来捂着屁股在喊“妈妈不要再打了”,回头看到倚着门哭泣的靳敏,有些无措地睁着眼睛。
江川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妈妈……”
靳敏倚着门,慢慢坐到了地上。她看着江川,大力地擦着江川脸上的泪痕,不知道是在埋怨谁:“你要让妈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江川无措着:“妈妈……”
靳敏看着他:“川子你怎么可以跟着你爸爸鬼混……你才多大就敢在外面赌钱,你是要气死妈妈吗?”
里屋的江星忽然开始哭了起来。靳敏回过神,擦干眼泪起身。江川看着一瞬间又坚强起来的妈妈的背影,眼泪忽然又落了下来。
他跑过去,踮脚从背后抱住靳敏的腰,闷声闷气地说道:“妈妈对不起。”
靳敏叹了口气:“松开,我要给星子换尿布。”
“妈妈对不起,妈妈生我不是为了难过的。”江川绕到靳敏的面前,抬头看着靳敏,“以后我会给妹妹换尿布,给妹妹泡奶粉……妈妈——”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靳敏的衣角,“——我以后也会好好学习,不再玩扑克牌了。妈妈,我跟你发誓,以后一定不会了。”
江川真的没有再碰过扑克牌。
他过去没有哪天在好好念书,成绩一塌糊涂,甚至因为家里各种各样的事情而留级,比同班的大部分同学都要大一岁左右。跟靳敏做了保证之后,江川在学校认真上课,回家帮忙照顾江星。
江国栋一直想带着江川去外面捞一笔,有几次甚至去学校骗老师,想要提前带江川走。那时候江川还小,无论是身量还是力量,都不足以和一个成年人抗衡。等他上了初中,抽条似的疯长,江国栋再来烦他,直接就是暴揍一顿。
老子再浑,儿子打老子也是不对的。江川才不管别人怎么戳自己的脊梁骨,横看竖看就是没办法再忍江国栋了,直接逼着这个芯子烂掉的人渣和靳敏离了婚。
那年南西池混了个高中毕业证,拿五万块钱弄到了b照,然后用南向军留下来的钱买了辆重卡。第一次半夜出车,江川陪着。两个小孩都有点兴奋,一点都不瞌睡,也一点都不担心出事。回来的路上江川说:“还有五万给我留着吧,我以后也来开车,赚得多,还能有时间陪我妈妈和妹妹。”
这些都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事,再往后就是整个西塘口都听闻的。如果江国栋不再来家里,如果不是被岳劲松趁机报复,江川根本不用在少管所里耽误八个多月。
程净皱眉:“你们那时候带出来的十万块钱,就用来买驾照了?”
这比直接买个c照的风险都要大,他觉得不划算也不合理。然而江川说道:“星子小时候病情不稳定,经常要住院。我本来、本来是想用来给星子治病的……但是有一次,星子在治疗过程中直接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我不敢了……这笔钱来路不正,我不敢用在星子的身上。”
那是江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害怕“天谴”这种东西。来路不正的东西,那就回到来路不正的地方去。黑吃黑,谁怕谁。但他害怕,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天谴,落到无辜的江星身上。
程净看着江川,没有说话。南西池揉了揉眼睛,仿佛刚睡醒似的说道:“我饿了。”
程净看了一眼时间:“律师快到了,我们叫外卖还是找个餐厅?”
南西池指着江川:“这儿有厨子呢。”
程净默默的:“我这儿没厨房。”
南西池:“……”
三个人一起往步行街走。路上,程净拿着江川的手机给靳敏打了一通电话,又叮嘱了一遍不要向警察透露任何讯息,然后说自己现在带着江川去跟律师见面。
暑假期间,步行街这边很多店面已经陆续开张了。南西池比他们能闲逛,老远看到哪家餐厅,就开始介绍特色菜和价格。
“别太辣就行。”江川看着程净,“还是上次那个律师么,叫什么来着,宋杨?”
程净正在将手机里的现场照片发给律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南西池忽然停住脚步,说道:“就这家吧?杭帮菜,不辣,甜的。”
程净回过神,一票否决:“宋杨吃甜的能疯,换一家吧。”
江川知道他跟宋杨已经在聊江国栋的事了,默默把人往身体内侧拉了拉,自己挡在马路和程净的中央,对着南西池说道:“程净不吃辣,宋大律师不吃甜,别的你看着办。”
南西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就本帮菜吧,不要甜的不要辣的就行了。”
本帮菜清淡。南西池落座,拿着菜单一通报菜名,最后说道:“加个辣的吧,全是清淡的吃不饱。”
开始上菜的时候,宋杨终于赶过来了。他一路从n市赶到这里,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不见疲惫。
江川见到他,立马站起来喊了一声“宋哥好”。宋杨挑了一下眉,在程净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说道:“你朋友比你懂事儿多了。”
程净把乱掉的头发捋顺了,淡淡地瞥了狗腿的江川一眼,拉着宋杨坐下来,说道:“今天的事,你都清楚了吧,哪儿不明白现在就问。”
天色将将暗了下来,包厢里灯火明亮,四个人一边吃一边讨论着。
江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