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梓楠不说话。
“哦?”周华翰笑了,接连问了尹忻畅几句,“展览打算找哪个画廊办呢?出版社找好了吗?首印打算定个多少,销售渠道呢?颜梓楠的履历不够好看,总要润色和通稿造势,效果不佳的话,要压一压媒体新闻,狠一点直接造假门票和书籍销量……每一步都是钱,你能问你爸要多少?就算你顺利炒出一个‘艺术大师’,表面完美了,有心人拿着作品去问业内人士怎么办?名声小的没有用,名声大的人可不稀罕你那点钱,你打算用什么收买?”
尹忻畅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还没提范秋阳从中作梗的可能。”周华翰端起茶杯,用盖子拨动茶叶,让茶水散出满堂清香,“你就没话说了?”
隔行如隔山,尹忻畅在自家公司都是懵懵懂懂,能被熟人用一幅假画骗得头晕,对书画方面一无所知,连包装手法也是随便听来,大概有个印象而已,周华翰问画廊,问出版社,尹忻畅脑中一片空白,无措地看向刘晋雅。
刘晋雅无奈叹气。
周华翰说的是事实,她顾着给面子从未在尹忻畅面前提起扫兴,如今这些困难就这么砸在了尹忻畅脸上,一点不给面子,她终于后悔当初没说个明白,上前小声劝,“小尹,不要这么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有什么好说的。”尹忻畅委屈,恨恨看向周华翰,“我不懂,我没钱行了吧。”
刘晋雅头疼了,用另一个角度去劝,“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梓楠啊。”
尹忻畅望过去。
颜梓楠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自己的简历,紧紧捏着纸张,只敢坐沙发上的一小部分,低着头缩身子,完全是一副颓丧的模样。
方才那番话,不仅仅是在打击尹忻畅,更是在给颜梓楠的伤口上撒盐。
“梓楠,你决定吧,我在外面等你。”尹忻畅败了,说完了就往外头走。
颜梓楠用指尖细细擦着眼泪,吸吸鼻子,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被丢到一边的履历翻到作品列表的页数,双手呈上给周华翰过目,“如果你真的欣赏我的作品,不是为了制造噱头,我愿意当一个‘小范秋阳’,这是我的几幅作品,请您看一看。”
周华翰接过,却只瞥了一眼便说,“我看过你的作品。”
颜梓楠愣住了。
“被人偷走的《桑田》,”周华翰终于给了她们一个真心实意而不是客套礼貌的笑脸,“还有你贱卖给欧德福的十一幅画。”
贱卖这个词,总归比打包要刺耳多了。
想起被赶出美院之后的冲动决定,颜梓楠懊悔,咬唇思忖片刻才缓和面色,说起真心话,“我那时比较困难。”
“困难还要挑三拣四的?”周华翰看到颜梓楠示弱,也不再板着脸了,“‘小范秋阳’不好听,却是让你最快进入大众视线里的方法。你的名字已经跟范秋阳分不开,为什么不干脆利用这一点?你有真才实学,总有一天能摘掉这个称号,到时没有人会记得‘小范秋阳’,只会认得颜梓楠这三个字。”
颜梓楠若有所思。
瞧见颜梓楠咬的嘴唇要破,周华翰叹口气,直起身子,不再像个阔气老爷似的靠在椅背上,从大衣里里拿出名片夹,给颜梓楠递了一张,“试试看吧,这是我的名片,你有兴趣的话带作品来,我们找个时间详谈。”
颜梓楠颤巍巍接下,之后不懂怎么继续下去,转头望向刘晋雅。
刘晋雅柔声说,“你做决定吧。”
“好。”颜梓楠收妥了名片,同周华翰说,“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华翰看了看手表,“你什么时候能把作品带来?”
颜梓楠思忖片刻,“我这两天租个画室,再画一幅。”
画幅画说得轻巧简单,钟瑜晓和尹忻畅困惑,刘晋雅大概猜到颜梓楠对之前的作品不满意想重新画,但对上“这两天”的说法,难免有些担忧——颜梓楠就算能画出来,这样许诺是不是轻率了点。
还好,周华翰不加怀疑,笑了,“你不嫌弃的话,直接来这里画吧。画室有的是,要是遇上说得上话的同行还能交个朋友。”
颜梓楠倒是不客气,“现在能去吗?”
“能。”周华翰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就让小孙带你们过去。”
他们一行人出了办公室,开门正好看到捏着手机在打电话的尹忻畅。尹忻畅见到他们迅速挂断,脸上的愁苦表情没收回去,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走。
“有事?”钟瑜晓帮着问。
尹忻畅嘟囔,“我爸真抠。”
看来是要钱不成了。
珈艺画苑外表看起来是个古朴简单的门口,里头却很宽敞,结构复杂,绕过正屋沿了一条弯曲小道往里走,便能瞧见一栋与宅院格格不入的崭新现代建筑。
周华翰说,“老屋子容易潮,我特地建了这栋楼用来保存作品,后来觉着房间空着可惜,设置一些画室给朋友们用。你们不用客气,想画画的去画,不想画的去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安静些就行。”
靠着周华翰刷脸,她们越过了大门保安的障碍往里走,看到宽敞明亮的地方,心情跟着开朗起来。
周华翰似乎对颜梓楠画画挺有兴趣,特地指定了一间,“这里光线特别好……”
门一打开,她们深刻体会到光线特别好了。
屋子里有两个缠在一块的人,一个人坐在飘窗上,脸颊绯红,昂头承着亲吻,无措挣扎间躲到了吹乱的窗帘里,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