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尹忻畅发现了,追着颜梓楠问,“哪里不舒服吗?”
颜梓楠摇头说没事,咬着唇要继续往前。
刘晋雅想起房间里没拆封的泡面箱,瞧出颜梓楠是没力气了,扯一扯钟瑜晓说,“11点了,吃个饭再走吧。”
钟瑜晓很给面子,会意点头,“嗯,我饿了。”
尹忻畅无所谓,肚子饿到走不动的颜梓楠更是随意了。她们四个人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家小饭馆,点上几个家常菜加一大份米饭,凑合着吃午餐。
颜梓楠一进门就看菜单,瞧清价格之后闷头吃,筷子不怎么沾荤菜,就着眼前的萝卜干下饭。
刘晋雅看不下去了,把烧鸡推过去,“你试试这个吧。”
颜梓楠固执,“我就喜欢吃这个。”
“你不用太在意退钱的事情。”刘晋雅轻声劝,“康先生看过你的画作觉得满意的话,会帮你办展览,吸引客人买下你的作品,两百块钱完全不是问题。”
这话一说,颜梓楠连咸菜都不吃了,放下筷子,“没人会买我的画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前是美院的学生,范秋阳是我的老师。”颜梓楠平静地用一句话把坎坷的过去说尽了,“我画出《桑田》以后,她署上自己的名字,找借口把我开除,还让一些画廊和收藏家针对我,不收我的画。”
刘晋雅早就猜到了,看着颜梓楠清瘦苍白的脸庞,起了同情心,话也跟着柔软不少,“这些年……你怎么生活的?”
“做点兼职,给别人代笔,”颜梓楠讥讽一笑,“不署我的名字,那些画倒是卖得出去了。”
刘晋雅瞧见颜梓楠的窘迫,想了想范秋阳现在的风光,长叹一声。
范秋阳是个江郎才尽的典型,儿时拿奖到手软,成年之后反而平庸了,熬到中年依然不温不火,在美院当个老师混日子,三年前凭借得奖画作《桑田》翻身。
前后的画作水平和风格差距明显惹来质疑,范秋阳编出一个“此作是十年心血”的故事,等炒作都差不多,用一句“封笔”了事,转头去出书开讲座,曾经的旧作有了“绝版”的噱头,经营的培训班赚足钱,如今开始以教育家自居了。
正因为范秋阳不继续画画,走左右逢源的路子,势力渐渐壮大起来——教的学生出头后尊称一句“恩师”,兼职教师的画家对老板不敢多言,遇事多关照,画廊知道与范秋阳合作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阿谀奉承是常有的事,收藏家还拿着范秋阳的旧作,恨不得炒作更凶更猛,企业家觉得范秋阳身上有利可图,力求多多合作……
要让颜梓楠难以发展,范秋阳当真不费劲,说句话就行。
刘晋雅性格内向,听完之后感到愤怒,只在心里在默默打抱不平,尹忻畅就简单粗暴多了,一拍桌大骂,“范秋阳怎么这么贱啊!”
一桌人的目光齐刷刷扫过去。
“我说得不对吗?” 尹忻畅越发激动,按着颜梓楠的肩膀说,“我们去起诉,素要赔偿,讨回公道!”
颜梓楠面无表情地把肩膀上的手拂掉了,“证据已经毁干净了。”
尹忻畅缩回手,坐到位子上委屈答,“哦~”
“证据都没了,还是着眼于现在吧。”刘晋雅清楚记得,范秋阳当年把质疑的人一个个给告上法庭维护名誉,觉着颜梓楠无凭无据去讨公道只能落得“碰瓷”“炒作”的难听名声,耐心劝说,“一家画廊不行,我们就换另一家,她偷得走你的作品,偷不走你的才华,不要放弃。”
她好不容易说出一句鸡汤,颜梓楠却听笑了,“她现在的风光都是《桑田》带来的,这叫偷不走吗?她一句话,就能让我的画卖不出去,我留着所谓的才华有什么用?”
刘晋雅顿时觉得自己的安慰太轻飘飘了。
她亲眼看过颜梓楠的住处,最近在网上找合适的人选时,常常看到一些刚起步的新人说起被画廊拒绝,卖不出画等艰辛,字字心酸。
颜梓楠比他们更痛苦,看着应该属于自己的《桑田》被奉为经典,被昔日的恩师赶尽杀绝。
刘晋雅回忆起这些,无法设身处地去想,瞧着低头沮丧的颜梓楠哑口无言。
“有道理。”钟瑜晓原是安静听着,见到刘晋雅的无措感到心疼了,没有好好安慰引导颜梓楠的耐心,不客气怼回去,“你想放弃赶紧走,我们不缺这两百块钱。”
鸡汤过后便是一杯鸩酒,颜梓楠被毒懵了,愣在原处没再说话。
刘晋雅既是心软,又怕下一秒颜梓楠真的走了,在桌下轻捏钟瑜晓的手,清清嗓子跟颜梓楠说,“去画廊试试看吧,万一成了呢?你不想你的作品让更多的人欣赏吗?”
颜梓楠低头看着她挪来的烧鸡,片刻后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刚才太过分了。”
“没关系。”刘晋雅不介意,把手边的小炒肉也递过去,“吃饭吧。”
颜梓楠小心地看了看钟瑜晓。
钟瑜晓喝着水斜一眼,气势吓人,仿若下一秒又要开嘴炮。
“快吃。”一直观战的尹忻畅小声劝,“她超凶的。”
颜梓楠抖了抖,道谢之后收起浑身的刺,好好吃饭好好相处——没办法,她身上带刺,钟瑜晓却是个惯常使刀的狠角色,三两招便能赢了。
虽然过程不大愉快,刘晋雅很满意现在的和谐,估算下时间给康先生发信息说了声。
她们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到拍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