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张巡检。
倒霉就倒霉在他昨日也去妓寻欢作乐,无意中瞧见了于威,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因他只远远陪着罗琪见过一回,想了半夜才想起来是谁,本能的有种危机感。
结果今早上他又顺嘴问了一回,却听妓院的人说于威连着来了三天,都出手大方,又爱拉着人说话。
张巡检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即叫了那几个曾经陪过于威的女人来。他是个粗人,并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几个巴掌下去就将千娇百媚的女孩儿扇的半死不活,牙都掉了几颗,血水遍地,十分可怖。
有胆小的女孩儿立刻就招了,说于威来问前次城中暴乱的事情,瞧着倒是挺上心。
张巡检大叫不好,胸中怒火无处发泄,一脚将人踢翻在地,外袍都顾不上穿就直奔县衙而去,结果一看,人去屋空!
大事不妙!
他一面遣人回禀罗琪,一面直接带人追了出来——左右一县巡检职责便是维系治安,说叫人也立即点了一百兵士,内有三十骑兵,即刻出城来追。
此真性命攸关之际!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丢东西!”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坐在车内的人来不及分辨价值贵重,只抓着东西就往车外丢,希望能叫车子再轻一些,马儿跑的再快一些。
等追兵渐渐逼近,彭玉反手弯弓搭箭,扭身便射,箭无虚发,三箭过后便有三名骑兵滚下,又带倒了马匹,后方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这一带山多水广,道路不宽,并排不过能走两辆马车而已,是以这短暂的混乱也给车队带来十分珍贵的时光,两边人马的距离再一次拉长。
因为追赶的急,张巡检也险些被绊倒,忍不住怒骂一声,竟等不及手下挪走,径直驱马上前,踩着手下的马匹和尸骨过去了!
牧清寒和杜文紧急商议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咱们需得尽快找到可托付的人寻求庇护!最好能即刻请了救兵,将消息送到开封御前!”
按照原计划,若是他们能安然无恙又不被怀疑的从安定县脱身,自然要打道回府,去求了自己最信任的老师肖易生,叫他从中运作,这方能保万无一失。毕竟眼下只有口供、人证和大毛口述,他们写下来后又叫她按了手印的状纸,没有更有力的物证,若随意开口,容易被人忽视,只说他们诬陷朝廷官员。
可如今情势危急,哪里容得他们再跑回山东!
张铎在外喊道:“照这个速度,前行约半日就是饶州府城,正是这安定县令顶头上司知府大人所在,咱们”
“万万不可!”不待牧清寒回话,杜文就先一步喊道:“安定县距离饶州府城这般近,既然那大户作恶多端,又打点好一切,谁又敢保证饶州知府对此事一无所知?若当真他们狼狈为奸,不光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永无重见天日之时,便是咱们也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当真是死定了!”
牧清寒听后脑中嗡的一声,同时心中发寒。
杜文的担心确实不是无的放矢。
马车还在急速前行,杜文脑海中也在飞快的思索对策。
想要压制安定县令,要么找胆大包天不怕得罪人的铁面县令,要么便要找那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否则到时候罗琪施压,若是他们投奔的人耐不住将他们供出……
铁面县令可遇不可求,如今他们也没那个闲工夫细细寻找,更承担不起任何风险!
而饶州知府信不过,南昌府隔得倒是近便,可中间隔着一大片彭泽水洼!车马不得过,便要在找寻船只,又是耽搁时间!
杜文飞快的回忆下地图,以及之前张铎曾经说过的江西境内大体道路分布,果断道:“前方径直转南,直奔抚州府!”
他们虽不识得抚州知府,可对方却与现任济南知府潘一舟是同科进士,官声不错,颇为勤政爱民,想必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救他们一救。
马车又跑了约莫两刻钟,终于能隐约看见前方岔路口,一条往南,一条朝西,于氏兄弟毫不犹豫的驾车往南而去!
“恩公,”却见苍白着脸,一直抱着小毛不吭声的大毛突然松了手,眼中带泪的对牧清寒和杜文磕了一个头,语速飞快道:“大恩无以为报,还求恩公救我弟弟一命!”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过神来,她竟直接拽着一床毯子跳下了车!
马车速度飞快,大毛刚一落地便滚出去老远,她似乎摔伤了腿,可还是不管不顾的爬起来,狠命用毯子将地上压出的车辙印子扫去,然后便一步一挪的朝着岔路口那边退回去。
“大毛!”
杜文声嘶力竭的喊道。
他如何猜不出那丫头的想法!
反正自己留着也是无用,凭添负担,不过下去替大家阻挡一番,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将车辙扫平,后面的追兵就无法判定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说不得大毛便要再努力拖延一番……便是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张巡检不听她的话,继续马不停蹄的追赶,可前提却是要兵分两路,他们的压力怎么也会小得多。
小毛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姐姐已经滚了下去,登时便要发疯,又哭又喊,杜文险些叫他拖下车去。
牧清寒只得照着原先张铎做过的那样将他打昏了,又用绳子困住,牢牢缚在车厢内一角。
因有了大毛这触目惊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