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侄子这般,张铎颇有些无奈,也有点丢脸,听到最后,见侄子不忘本才罢了,只是又对牧清寒和正抿嘴儿笑的杜瑕致歉道:“小子无状,也没见识,叫老爷夫人见笑了。”
“张大哥还是这般客套,”杜瑕笑道:“令侄年纪尚轻,又无伤大雅,也没什么,不必挂怀。”
她知道张铎这类人是被世道艰难蹉跎得狠了,小心已经成为本能,强扭也是无用,便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只是转头看向张京笑道:“我还记着你的话哩,叫人包了酱肉的酥皮月饼,快去吃个解解馋,莫叫阿唐抢了去,还有个于猛也是能吃的。”
她跟张京年岁相近,差不多大,又脾气相投,因此不像主仆倒像姐弟,也时常想着照顾一下这个幼年丧父丧母,跟着叔叔到处讨生活的苦命小子。
张京一听,果然耐不住,吞了下口水才告辞去了,一出门就步履飞快,最后几乎要飞起来,看的杜瑕等人忍俊不禁,纷纷摇头。
等张京走了,牧清寒才问张铎:“你了见了韩大人?瞧他气色如何?”
张铎摇摇头,道:“果然病得狠了,小人去时,说是已经大好,可是瞧着也脸色蜡黄、眼圈发黑,皮包骨一般的纸片人,说不多久的话就要气喘吁吁,只是瞧着双目灼灼,应该于性命无碍。”
牧清寒听后一阵唏嘘。
原先他也曾远远见过韩凤几回,虽没细看,可想着对方也是身长七尺,身材健硕,气质超然,跟张铎口中所述简直判若两人。
杜瑕幽幽叹道:“水土不服是一个方面,想必比起身体上的病,心病才是最要命的。”
官场起伏乃是常事,就好比后世课本上所学的诗词中,十首能有八首是诗人被贬谪之后有感而发。而在这其中,抑郁而亡的也不在少数。
韩凤几乎可以算是牧清寒步入官场以来头一个主动示好的高级官员,而且据牧清辉评价,此人颇有城府,也很有才干,又算得上年青。若能熬过此劫,来日前途不可限量,若能搞好关系,未必不会与牧清寒互为臂膀,因此自然不愿意看韩凤有什么三长两短。
牧清寒也十分认同她的看法。
想韩凤原先也算春风得意了,那般年纪就已经做到济南知府,若无意外,再打点一番,五年之内留京做个三品上下的京官也未尝不可能。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没有变化快,谁知道怎么半路里就突然杀出来一个憨货,不仅将韩凤的计划打乱不说,还叫他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几乎倾家荡产才换来绝地逢生,然而也还是被发配到云南这等蛮荒之地,叫他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知府和知府却又不同,那云南正式被划入半途也不过百年上下,一来因为周边皆是敌国,二来山高皇帝远,至今依旧频有动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朝廷势力反倒不如那许多土皇帝来的有威慑力。等闲文官想在这里活命都是个老大难题,绝大部分人来这里只想要保住性命,活动一番,等任期满了调往外地,哪里敢舍望做出点什么政绩?
所以说韩凤被派往云南,落差不可谓不大,熬到现在都没死,已经不容易了。
张铎又道:“韩大人见了老爷送去的药材,十分感慨,特地写了一封书信道谢。”
说完,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开,封口还用蜡滴严严实实的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