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样呢?”
晏宁笑着:“亲情是天生带着负罪感的,爱情嘛……”
他转回去,不响了。狄秋走到了晏宁对角线的位置上,他停下了,盯着晏宁。晏宁幽幽地说:“爱情是会滋生负罪感。”
狄秋摸到了栏杆,低下头,继续走,他说:“你谈恋爱怎么好像上法庭。”
“怎么不是呢?一群陪审员等着审判你,有没有资格爱,允不允许你爱,爱的对不对等,不是上法庭是什么?”
狄秋听笑了,晏宁忽然吹了声呼哨,狄秋抬起头,他看到晏宁叼着烟和他挥手。他们离得有些远了。
晏宁高声问他:“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狄秋停下了,看他:“你不知道吗?”
晏宁笑出来:“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感觉?”
“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吗?还会因人而异?”
“人类的感觉并不相通!”晏宁一指天上,“书上说的!”
狄秋摇摇头,微笑着往回去。晏宁对他道:“哦,对,涂医生今晚七点才能来了,让我和你说一声,他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要一起吃晚饭。”
狄秋走回了晏宁身旁,道:“他有儿子?”
晏宁一耸肩膀,背倚着护栏,把烟丢开了。他说:“涂医生蛮好的。”
狄秋道:“我告诉他我不排斥男的,他会电击我吗?”
“性向又不是精神疾病。”
“还是你们精神病医生想得开,恋爱陪审员应该只在精神病医生里选。”
“那完蛋了,那世界上所有人都要被判是人格分裂自恋狂。”
狄秋哈哈笑,晏宁也笑,狄秋的烟也吃完了,晏宁摸出两根烟,两人凑在一起点烟。晏宁问狄秋:“你不排斥男的,也不排斥女的吗?”
狄秋护着打火机的火苗,用力呼烟,说:“我不知道,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整天整夜地想过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想要摸一摸哪个女孩子的手,也没有嫉妒过哪个女孩子的情人,没有想要盯着她,看着她,她不说话,她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我想他坐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他也好,时间也好,我也好。”
一卷热风拂面,狄秋看了眼晏宁,晏宁笑着,说:“你继续说啊,不用管我,我也想就这样看着你。”
狄秋扮了个鬼脸。晏宁说:“好看的人扮的鬼脸都是好看的。”
狄秋受不了,鼻子里出气,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和晏宁分开来,仰着头往天上喷烟,过了歇,他问晏宁:“涂医生会和你说我们聊了什么吗?”
晏宁拱了拱狄秋:“你干吗,你和他说我很多坏话,怕被我知道?”
狄秋轻轻笑:“对啊,我说你追我,死缠烂打,试图用可可和尼古丁麻醉我的灵魂。”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给你带全家桶。”晏宁伸手摸了摸狄秋的头发。狄秋转了个身,矮下`身子,用臂腕围住了脸。
每天晚上,他都需要去涂医生那里报道。他们也没别的事可作,单纯聊天,聊很多,聊和狄秋有关的很多事。
关于母亲。
狄秋眼前浮现的是:“雾。”
一道幻影。
关于他自己。
狄秋只能想到:“一张纸。”
而小丁,是“骗局。”
关于父亲。
狄秋看着涂成文,他想到的是:“树。”
一棵长在雾里,离他很远,翻山越岭都走不到的树。
图春。
他们不聊图春,图春这两个字,让狄秋无话可说。他会躺在沙发上沉默,涂成文不打扰他,任他不响,只是埋头写着什么。
这晚,他们又陷入了沉默,狄秋到处乱看,涂成文办公室的墙上除了一些守则宣言之外,还有一张医院全体医护人员的合照。涂成文坐在第一排,边上和身后不少比他年轻的面孔。狄秋想到了什么,便问他:“涂医生,你儿子多大了?”
涂成文头也没抬,说:“二十七,过了下个月就二十八了。”
狄秋算了算:“哦,那和我差不多大,他也是夏天生的啊?”
涂成文笑了笑,狄秋说:“没想到苏州的夏天这么热。”
“快要立秋了。”
“快立秋时最热了,图春那时候……”狄秋坐起来,拿起放在地上的黄油饼干罐头,打开了,拿饼干吃,不响了。
涂成文看他,说:“你的同学啊朋友啊也差不多是结婚的年纪了吧?”
狄秋嚼着饼干,低下了头:“我好像喜欢男的。”他顿了下,“说不清楚,我还没喜欢过女孩子,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女孩子。”
涂成文说:“有没有想过回去母校看看?”
狄秋笑了,抬眼看他:“年薪百万的才喜欢回母校吧?”
涂成文跟着笑,合上了本子,也吃饼干,喝茶,说:“你高中时候应该成绩不错吧?”
“只有数学比较好。”
“那蛮好。”
狄秋看他,涂成文说话时候也总是温声温气的,声音从来没高过,他坐在椅子里,不常动,坐姿挺拔,好像一棵树。
狄秋说:“英语也还好,高中的时候有个话剧社,中午他们会排练,有时候排练英文的,我就去看。语文最差,也不是很差,就是每次背文言文就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