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半年,江湖依旧风云诡谲,少林换了新方丈,武当还是旧掌门,江湖上对绣春刀的觊觎仍未消退,每日都有人揣着狗胆往祁连山上闯,聂家大掌柜排云掌莫秋风一人守住山道,再无人能上得了洛加峰。
九月初,菊花黄雁南飞,西北大有异动,惊动江南丐帮。
这夜,沈清风呈上平江府送达的飞鸽传书,聂小香随意展开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目光在聂连环三字上稍作停留,毫不在意地笑道:“聂家原本也就是个西北的商人,往江南来经商,有什么奇怪的,大哥未免大惊小怪。”
书信是苏星海处传来,沈清风仔细琢磨事情蹊跷,聂小香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阎王老子的脾气,来几家西北商人在她眼里再寻常不过。
“堂主千万莫要轻忽,驼王唐家也重回江南了。”沈清风抄手立在一旁提醒道。
小香咦一声,抓过纸卷再看一遍,果真见到还有一行字:唐家驼队已至蜀中。她偏首想了想,问道:“沈师兄可知唐家驼队首领是谁?”
沈清风做事滴水不漏,一早打听清楚:“唐家大小姐,唐婉吟。”
厅内点一支牛油蜡烛,光亮落在聂小香光洁秀美的脸庞上,却照不进她明澈的眼,沈清风从来摸不透她的心思,相处一年多,犹感觉与这位看似年少简单的堂主隔了数重山,连心底的恨意也传不过去。
听闻耳熟的名讳,小香也不惊讶,点了点头道:“平江府自有大哥盯着,若是到了江宁府地头,让堂中兄弟多注意些。”
十月丐帮大会,十一月武林大会,聂家和唐家齐齐往江南来,不得不防备着。
不过一年工夫,聂小香越发成熟老练,就如同溪底的卵石,被打磨得逐渐光润,隐隐含了光华。
九月初九,江宁府。
日子是好日子,重阳佳节,登高望远,城中菊花卖得极好,莫愁湖畔卖花的小贩笑得合不拢嘴,恨不能当街高唱满城尽带□花。
临湖一座飞檐碧瓦的酒楼,楼上纱幔轻垂,映了一湖的粼粼波光,分外幽静雅致。楼中客人不多,朝南雅间只坐了两位大美人。
白衣金环,娇颜嗔怒的是唐家大小姐唐婉吟,红衣妖娆,媚眼如丝的是白鹤山大弟子红绡,紫檀木圆桌上三两碟精致小菜,一壶清甜醇厚的封缸酒,谁也没去动箸执壶。
唐婉吟一贯的架子大,柳眉微挑冷冷道:“白鹤山伤我唐家弟子,夺我唐家货物,红绡姑娘若是没有个交代,我只能亲自上白鹤山求见尊主。”
红绡笑得妩媚,毫不在意地一挥藕臂:“唐大小姐只管去,师尊如果下令让我还回碧玉麒麟,我自然是会交还。”白鹤山尊主年底大寿,红绡大摇大摆截了唐家从江南购得的一对碧玉麒麟,少不得打伤几个押送宝贝的唐家弟子。
事情犯在江宁府,两相碰头,就是冤家路窄。烟雨楼下倒了二三十唐家弟子,天鹰堂黑虎堂好手没跟来,唐婉吟占不到红绡半分便宜。
但见唐婉吟神情自若镇定异常,红绡心中嘀咕,笑盈盈道:“唐大姑娘还有帮手?不如一起上,白鹤山虽然人丁单薄,倒也不怕与人打群架。”
唐婉吟听她话里暗含讥诮嘲讽,雪白娇容微微一红,正要脱口道聂家当家聂连环就在隔间,白鹤山妖女休要张狂,忽然听见楼外远远地有人轻笑一声,银铃一般清脆悦耳,隔了重重纱幔传进来,仿佛就在身前近处。
湖面一道瘦小身影踏波而至,不慌不忙,不疾不徐,意态翩然如同抄水雨燕,轻盈盈到了楼外,青黑缎面的薄底快靴踏住雕花朱漆栏杆,稳稳临湖而立。
正午的清风撩起层层纱幔,露出一张俊俏轻灵的带笑面庞,正是小香。
七星堂的聂小香与一年前的聂小香判若两人,以往是鹑衣百结面涂黑灰,笑一笑眼里便是一整个春日的轻盈欢快,如今穿一身雪白缎子的衣袍,金冠束发面若芙蓉,分明是个俊美少年,眉眼间的神色却如同楼外的一湖碧波,不起风不见一丝荡漾。
“唐大美人,仙女姐姐。”小香微微一笑,仍旧是从前的称呼,唐婉吟愣住,红绡却先笑了:“好俊的小姑娘!”
小香飘然落下栏杆,径自往席中一坐,笑道:“两位在烟雨楼动手,可是对七星堂不甚满意?”面上客气,心里却暗暗骂道:两个疯婆子,买卖谈不拢就打打杀杀,砍伤几个唐家的人不打紧,楼下雕花廊柱戳了几个透明窟窿,再要修葺,少不得花费银两,到时候沈清风心疼银子,堂中兄弟又得吃一个月素菜,可是讨厌得很!
沈清风听说是临安商贾之后,掌七星堂管事之职简直是如鱼得水,大收安宁县富商巨户油水不说,抠下来的银两往江宁府莫愁湖畔买地建了座烟雨楼,从此白银黄金如流水,哗啦啦流进七星堂口袋,但这厮偏生小气,越有钱就是越抠门,小香对管账毫无头绪,只好忍气吞声和七星堂弟子一道受沈清风这ji-an商的气。
九九重阳,难得来江宁府想要逸兴遄飞地约人登高望远,一早便接到消息,说是烟雨楼有人闹事,小香最近练了几手新功夫,心里暗叫声好,也不等手下弟子备马,施展轻功就从城北赶了过来。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