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宸听得眼中含泪,他也不知皇帝的心疾会再次复发,这一远走竟会惹出这般祸事来。
他定了定心神,微一沉吟回望牧白道:“我实不知父皇的心疾竟这般严重,是我行事鲁莽了。你在此稍候,我回后院交代些事,这便与你回宫。”
牧白点点头,忽听外边喧哗一片。
牧宸凝着眉望出庭外,只见几个下人来回奔走,依稀听见“请大夫”、“快回禀”之语。
未几,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见到周牧宸便扑到地上哭到:“爷,珍老夫人……珍老夫人故去了……”
周牧宸脸色变了变,对牧白道:“你稍坐,我去看看。”言罢转身出去,脚步已出了前堂大门,声音却隐约传来,只听牧宸急问道,“夫人可还好……现在何处……”
周牧白独自在前堂,双眉缓缓的蹙了起来。珍老夫人是谁?夫人……又是谁?
虽说稍坐,周牧宸却许久未再回来。管家奉令请周牧白到西厢客房暂且休息,牧白问奉谁的令,管家低垂着眉眼回道,奉我家老爷的令。
不一会,小丫头送了晚膳进来,一色的素菜。
牧白心中疑问,再问那丫头,只问得到老夫人名字中有个珍字,故称珍老夫人。老夫人缠绵病榻,沉珂已久,终于熬不住寒冬,撒手人寰。
靡靡的小雪落满了庭院的台阶,周牧白站在回廊下,听到一方传来呜咽啼哭之声,她猜想那是主屋的方向。抬眼相望,只见下人们前后奔忙。许久,又静谧了。
皇兄总会给予一个答复的,她这般想着,转过身,却在瞥眼间,望见她皇兄撑着一柄油纸伞,护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主屋方向走过庭院,几个丫鬟随侍左右,她皇兄一手撑着伞一手环抱着那女子的肩膀,唯恐微微的细雪会冷落了她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寒雪已浸s-hi了他的锦袍。
周牧白有些愣怔住了,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裳,青丝长发绾成出嫁妇人的发髻,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儿。她一直略低着头,她看不清她的模样,而那身影,却是熟悉的。
直到薄暮时分,周牧宸才只身来到客房中,周牧白坐在一张梓檀棋桌旁,执着一枚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周牧宸知她心中有万般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也坐到桌案旁,看了看棋局中的黑白子。
“你可知故去的珍老夫人是谁?”周牧宸捻起一枚棋子,执在手中把玩。
“正等皇兄解疑。”周牧白将一枚白色棋子落入棋盘中。
“她是周若初的母亲。”周牧宸不再隐瞒,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周牧白执着棋子的手顿住了,她望向周牧宸,周牧宸也直直的望进她的眼里,一字一字坦然道:“我和若初,我们在一起了。”
虽已略有猜测,周牧白还是惊愕到难以置信。
周牧宸像是已然思定,再不避讳。他直面着她道:“前些时日我一直在琼州,是因为若初即将临盘,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琼州辛苦生育,自己却如无事一般安坐朝堂。她为我生了个健康漂亮的小皇子,她希望他远离朝堂中的纷纷扰扰,做个平凡简单的人,我们便给孩儿取了个名儿,叫周远政。”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又露出白日里温和的笑意,仿佛这个孩儿便是最珍贵的宝玉一般。
周牧白已经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她深深的凝望住他,半晌才道:“皇嫂……太子妃,此刻也在瑞京之中,她身怀六甲,不久之后,也将为你诞下麟儿。”
“我知道。可我心中,只有若初啊。”周牧宸眸光落在棋局上,不再与她对视,声音沉闷的道:“我自小生长在皇宫,被无数人寄予厚望,太师和太傅都与我说,要为天下人做表率,每一日,我都刻苦用功,从不敢懈怠。可是我遇见了若初,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原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
“然而你是太子。”周牧白的声音含了隐隐的怒气,她站起身眸光冷冽,“你的肩头不单有这一家一室,还应当有天下黎民!”
“我知呢。可是牧白,如若换做你是我,你舍得下吗?”周牧宸略略侧着脸,灯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当日暨郡之上,你为何断然下令,深夜奔袭宛丘,你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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