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长安城很好看,尤其是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在城头之时,那便在城门口。
李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徐盈秀迈步走了过来,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她走到了大黑马的身前停了下来,抬手牵住了马绳。
“荒州遥远,少爷此行若要去,我自当在侧随行。”
她抬头看着李休,笑着说道。
先前她与醉春风刚刚离开锁天塔便听说了萧泊如一事,但因为醉春风的缘故徐盈秀留在了长安。
没有前去陈留本就可惜,若是不能同去荒州,那就在一侧静静等着。
李休苦笑一声,道:“荒州对我来说只是远一些,算不得危险,最多多留一些时日,算不得什么,但对你不同,时间对你来说很重要,何况你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能一辈子总围着我。”
徐盈秀柳眉一竖:“不过是数年时光有何不妥,何况我都陪了你十几年了,陪你一生又如何?”
李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总是要嫁人的。”
徐盈秀突然沉默了下来,柳眉弯弯如絮,那双眉眼在瞬间变了模样,片刻后方才轻声道:“他未必愿意娶我。”
话虽如此说,她的手却是松了下来。
李休弯腰拿过缰绳,说道:“王知唯想入世却又不敢入世,空有绝顶的天资却无处用力,我一直不明白他哪里胜得过醉春风,只是因为你喜欢,那就很重要。”
徐盈秀没有说话。
她算不得天下少有的女子,也不是什么温婉可人的姑娘,但对于醉春风来说就是极难得。
也许对于王知唯来说也是如此。
“走了。”
李休对着她笑了笑,而后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大黑马的后背。
肥硕的大黑马摇晃了一下脑袋,吭哧吭哧的跑了起来。
原本要陪李休去荒州的乃是东宫太子打小培养出来的绝世好马,但许是它今天倒霉,一大早躺在书院门口偷吃被李休正巧看到了,于是便不由分说的骑上了它。
这千万里的路程跑起来,想不瘦都难。
徐盈秀站在城门前抬头看着李休二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的冷意渐渐化作平淡。
她轻轻地摆了摆手,从城内走出了一名听雪楼弟子,牵着一匹好马停在了她的身前。
徐盈秀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李休的背影,而后调转马头向着武当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既然你王知唯想入世却又不敢入世太深,那我倒要看看,此去若到武当山,这万丈红尘,你入是不入。
荒州在长安以西,若要前去则必经陈留,四九城,极西之地,过百万里绿海,方可抵达。
“痛快。”
一黑一白两匹大马在官道上纵情飞奔,两侧入眼之处的景色疯狂的往后倒退,前一秒还在眼前的道旁驿站下一秒就被甩出了千米之外,强风迎面而来,吹动着二人头上的长发往后飘飞。
梁小刀却是不顾直奔口鼻的如刀冷风,仰头大笑数声,高喊着痛快。
李休虽未说话,但眼中的神情也是略起波澜,自从他破除三劫踏上修行一道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纵情而驰,这感觉不错。
的确算得上是痛快。
太阳越升越高,二人的速度却是没有半点减慢的迹象。
梁小刀的笑声慢慢平息,说道:“醉春风去虚境之前可是让你看着徐盈秀,眼下倒好,大好的机会你却非让她去寻王知唯,这不是老母鸡给黄鼠狼拜年,自投罗网吗?”
李休说道:“王知唯太过无能,自以为武当行走,想要学陈临辞一般救扶天下,但不入天下又怎么能救天下?明明喜欢徐盈秀却非要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沾情爱不染世俗,他以为他算什么东西?”
“就连无量寺的不戒小和尚都敢号称不戒,他一个臭道士却总是拿捏的紧,满嘴的天下苍生却连一件屁大的事都做不成,虚伪极了。”
梁小刀楞了一下,随后砸了咂嘴觉得有趣极了,李休像是此番模样的讥讽辱骂,就连他也是头一次见到。
“怎么听他都比醉春风差远了,徐盈秀这啥眼光啊?”
他伸手揉了揉下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李休叹了口气,说道:“情爱这东西,哪里还能用道理去讲明白?”
梁小刀闻言点了点头,回想着昨夜的难忘时光,心中对这句话赞同极了。
情爱的确是这全天下最没道理的事情。
浣熊仍旧挂在李休的腰上,对于二人之间的谈话并不表态,心道人类这东西真是麻烦,哪像我们妖族,看上喜欢的直接就打晕带走,把生米煮成熟饭,哪管你愿不愿意,愿意在那里,树杈上站着一群乌鸦,浑身漆黑,正歪着脑袋注视着他们二人。
勒马停下,李休回头看了一眼唐国,入眼处除了几个零星的村落之外再无其他人烟,极西之地本就荒芜,又靠近绿海妖灵,称之为遍地恶兽也不为过,每年都会有唐人死在这里。
一望无尽的绿海不知埋葬了多少枯骨。
耳畔传来了连绵不绝的乌鸦叫声,梁小刀的眉头微微一皱,面色有些不耐:“远行在即,就有乌鸦叫喊,真是晦气。”
他转头盯着那些乌鸦,语气不善的说道。
乌鸦在唐国的风俗中代表了晦气,是死亡的象征,尤其是要远行的人碰到乌鸦送行,那就在树上的那群乌鸦却猛地僵住了身体,然后直挺挺的摔倒了地上,只是一刹那就死的干干净净。
梁小刀长出一口气,满意的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