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所谓“兄弟”的判定到底是什么,雨宫翠也曾经花心思思考过,结果却一无所获。
对于在原本的世界里从小到大孤身一人的他来说,如果“朋友”还是好歹可以背地里憧憬一下的奢侈品,那么“亲人”这个选项,从最开始就是不曾亮起的灰色。
如果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可以好好相处,那么又是为何无法接受灵魂上的改变?若是单纯以是否善意来判断,他这两年不也一直对罗关怀备至吗?
但越是如此,后者就越是远离他。
时至如今,几乎已经形同陌路。
手术果实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愈发迷惑的雨宫翠正在认认真真地向似乎对人性很有研究的多弗朗明哥请教相关问题。
这个男人毕竟和柯拉松是亲兄弟,在与亲人的相处和沟通方面有什么诀窍也说不定。
“我现在和罗记忆中的妹妹已经不是同一人,相信他也知道这点,所以一直不愿面对我。”
他蹙着眉头,一手托着下巴,眼神虚而飘散,“我没有逼迫他做选择的意思,但又不能说毫不介意……总之,如果他始终是那副态度……我无法接受。”
披着粉色羽毛大衣的多弗朗明哥对两兄弟之间的感情纠纷怀抱一如既往的高热情,坐在雨宫翠对面的高背椅上,左脚腕叠放在右侧大腿上,手里的红酒杯有节奏地摇晃。
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完了下属的烦恼,同样将罗这两年来的表现看在眼里的男人咧嘴一笑,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
“你和你哥哥感情还是挺好的嘛——当然,在他看来就不一定了。”
被冷冷觑了眼之后稍作收敛,至少表面上的态度放正经了些,乍看之下非常有欺骗性。
“你都拿不出主意的事情,我这个不善谋略的大将能有什么办法?若是按我说的来,那当时是自导自演一场绑架案什么的,小孩子在失去之后才懂得什么值得珍惜——啧,看你那副表情,果然行不通啊。”
雨宫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加以否决。
“来问你是我做错了,果然,多弗只会出火上浇油的馊主意。”
男人毫无心虚气恼之色地大笑起来,杯中溅出的红酒随之泼洒在身下的地毯上。雨宫翠刚准备站起身离开,谈话室虚掩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身材高瘦的迪亚曼蒂拿着一沓挺括纸张进门,眼神瞬间锁定高背椅上神态散漫的多弗朗明哥。虽然因为对方“家族成员之间不必过于拘泥”的要求而没有行礼致意,但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着不言而喻的尊敬之意。
“哦,您原来在这里吗!”他双手递上手中的文件,被毫不在意的多弗朗明哥转手丢给了雨宫翠,“有个值得注意的消息——家族一直在寻找的那颗果实,终于有眉目了!”
听见“果实”二字时便下意识微微一震,大脑紧随其后反应过来,雨宫翠抬起眼神,和似笑非笑的男人对视。
红色的柳叶形镜片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发言却一如既往地透露着恶意。
“想要吗?不仅能治好你的病,利用得当的话也能使你成为强者。这样的话,就有资格担任我真正的左右手了。”
像是大人拿着棒棒糖逗弄小孩一样的戏谑态度,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雨宫翠眉头微皱,刚打算开口拒绝,就听见了对方的补充。
“你和罗现在关系僵硬,如果把果实握在手里,能力熟练之后自然可以帮他治愈铂铅病,让他感激你。但若是吃掉果实的是他,是否愿意给你治疗……那可是不可知的事情啊。”
雨宫翠不由怔忪一瞬。
正是因为知道这并非谎言,所以产生了片刻迟疑。
但随即瞥见男人嘴角噙着的恶劣微笑,以回笼的理智冷淡地拒绝了。
“别想从我身上找乐子看,果实必须是罗的。他的体质和我不同,没有从日渐严重的铂铅病下幸存的可能,一天都拖不得。我不是告诉过你,少跟家族成员宣扬你那些思路清奇的大道理吗?”
他不再理会多弗朗明哥的反应,哗啦啦把手中的文件翻阅一遍。
家族的势力已经囊括大半个北海,如果说跟王国高层的交易为了不引起世界政府的注意,还需要强调隐蔽性,那么对海贼势力的收整则称得上是重拳出击。
最顶尖的一批都已经进入伟大航路、前往新世界寻找,留下的大多不堪一击,少数的硬点子也被最终吃下。
现在除了流窜的小股海贼,余下的明面势力都打上了堂吉诃德家族的烙印,主业被迫从抢劫转为海上贸易,顿时让整个北海的风气为之一清。
而这次的手术果实,就是由半年前投诚的某个海贼为表忠心献上的,现在存放在相隔较远的米尼翁岛,静候着自己的新主人。
雨宫翠阖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随着罗的死期渐进,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担子,终于在这一刻悄然散去,手中颇有重量的厚厚纸张带来一种喜悦的实感。
他睁开眼睛,向对面静静看着自己的多弗朗明哥点了点头。
“——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的计划,是时候进入下一步了。”
男人勾起嘴角,用一个疯狂之色昭然的喜悦笑容回答了他。
“新世界吗……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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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的海贼们在自忖实力足够的时候,都会进入伟大航路,向着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