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景以食指按压嘴唇,示意噤声。
两人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此事不要声张,不管你想到了什么都不要声张。兹事体大,我须得确认更多的消息……”
“我知道了……”行晟点头应答,蓦然发觉自己后背早已汗水遍布。
两人又是彼此沉默了片刻,逸景看了看行晟惊魂未定的模样,收起满腹惆怅强打j-i,ng神道:“你出门也好些时候了,是否先行回去?”
经他此言提醒,行晟猛然回神,施施然地取过茶水给逸景倒上,漫不经心地言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咱们多年不见,叙叙旧也是无妨。”
逸景终是想起他原是要给行晟寻些吃食,以便两人细说别后。
“那你坐着,我去厨房寻些吃食来。”
“不用了吧,屋外大雪纷飞”,行晟将人拦下,忽而察觉逸景额角一片凄惨,不由得哑声问他:“你的额头……”
“皮外伤而已”,逸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片结痂狰狞的地方,“楚广良替我挡了些,并未伤到深处,不过是为了日后指控,所以不能痊愈。”
“只怕并非不能痊愈,而是另外用药使得伤口些许腐烂”,行晟偏头看他,一时无言,只好干巴巴地安慰道:“我那处还留了消疤淡痕的好药,届时给你送去。”
逸景盯着他的脸颊,欲说还休。
行晟开口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刺配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被膏药抹去,何况父君寻到我的时候,那伤口也好了不少。是他带我脱身之后,寻了良医削去我脸颊那片皮r_ou_,重新以药草痊愈之,足足两年时间才看不出那些痕迹。”
“你的脸上没有任何痕迹……”逸景仔细端详道:“必定是将左右脸颊都削去皮r_ou_,这样才可掩盖……”
行晟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我当时已然面目全非,削去了多少皮r_ou_皆已无关紧要。可甘仪令人将那痕迹刻在我的颧骨上,故而当时孟千定要我割开自己的脸……”
逸景扣紧了手中的杯子,行晟倒是神色如常,思及此话或可不说便又想起行朝那事。
“你觉得我的兄弟如何?”他有些忐忑地问逸景。
“你的兄弟?”逸景面色又是惊喜又是激动,眼眸中行晟的倒影似乎也摇晃不休。
还未等行晟回神,逸景已然甩开茶杯到了他面前,双眼似火焦灼地逼问道:“你见到了他?他在何处?可还好吗?让我见见他,我只要远远看他一眼就好!”
行晟莫名其妙地反问:“你为何要见他?!”
“何必多此一问!”逸景咬牙切齿,连指甲都紧紧地陷入了掌心中,似乎行晟一言不慎,便要与他动起手来,“我三年未见他了,你若是有他消息,可也好教我知道!甘仪伤了他?还是……还是顾小舞为了牵制于我而将他扣押?!”
行晟大惊失色,连忙制止逸景言语。
“你误会了!我不知道李长铭在何处,你三年杳无音讯,我更是未得他只词片语。”
“那你方才……”
“我说的是行朝!”
逸景愤愤瞪了他一眼,又回了座位。
“怎么问起他来了?你想将他调往宁武尽可动手,不必问我。”
“不是调任……”行晟翻了个白眼,“你只管说就行。”
“我也有几年不见他……”逸景费了好些心神才记起那个青年,“古道热肠,勇而果决,年轻气盛,再过几年,恐怕得吃些苦头。究竟怎么了?”
行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身拿起自己长剑,开了窗户对逸景道:“晚些再与你细说,我先行返回了。”
“哎……”逸景还未说话,行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杯尚未冷却的茶水。
行晟才回了涧河谷,就遇上楚广良的非难。
“你还需要多少时间?顾大人都能将你任命为宁武的仲军,甘仪理当对你的举动无可奈何才是!”即便甘仪说了不少好话,楚广良依旧清楚不可当真,此等人物,三言两语的许诺安抚不过是家常便饭,这令他更加确信行晟的决意无人可阻拦。
“少说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行晟上前两步,揽住楚广良的肩膀,聊作安慰,“我知道你越发难以忍受这里,但是其他的营长被你与蓝莫不断盘剥,早已是名存实亡,我总需要让其他营长先行立威夺权,才好将你罢官,否则甘仪岂不是心存怀疑。”
楚广良甩开他的手,更为焦虑地在房屋内来回,随手接过行晟倒来的热水,这才勉强镇定了心神。
“我……我不是逼你……我只是……”他发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我明白,你不必急于解释……”行晟低声安慰他,“再给我些时间,我这几日已经联络了诸位营长,我会将你手上掌管的权力逐步分解,让营长们重新整顿各自部署……”
楚广良似乎想起什么:“蓝莫也是吗?他也会被你赶出涧河谷。”
行晟低头,并未应答。
“你要怎么处置他?”
“如何处置他,我说了不算。”
楚广良咬紧了下唇,良久才痛心道:“我当真想不到,此处我原本心生眷念,如今恨不能敬而远之,或许当初我本就不该参加国试武举。”
“何必如此说呢”,行晟的心重重沉下,“我与长铭始终将你作为挚友。你离开此处之后,我也会将你妥善安排……”
楚广良苦笑摇头,双眼不知不觉见便浸染了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