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白黏土色的泥形杀手做了个手势,白黏土跳进棺中,包裹住丽莎的尸身,形成了一个具有人类轮廓的白色外壳,脸上还有清晰的五官。
白黏土裹着丽莎爬出坟墓,旁边的黑浆色泥形杀手扣好棺材,迅速重新填好墓土。幸亏这墓很新,一般人也看不它又被翻了一遍。
在骑士们英勇的进攻之下,活尸和肉魔像且战且退。它们的的行动越来越迟缓,渐渐从一个庞大的嵌合体溃散成了各自行动的活尸群,最终躺回地上,失去了活力。
与此同时,伯里斯已经带着丽莎和泥形杀手远离了墓园。
如果骑士们在天亮后仔细检查现场,他们会发现这些尸体都死了很久,和近期黑崖堡一带的死者毫无关联。
如果他们找军队里的法师来探查的施法痕迹,法师会推论出:一定是某个学艺不精的死灵师在胡乱做实验,他不小心搞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又控制不好,于是他就把它们丢在树林里不管了。
这些活尸无目的,无智能,攻击力差,行为缺乏逻辑,所以这肯定是失败品。不死生物会亲近死亡的气息,所以它们才会来墓园溜达。
黑崖堡的军队法师肯定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因为那人的死灵学概论课是伯里斯教的。伯里斯一向用双重标准来教学,对真正的学生是一套,对那种需要做基础培训,但又拒绝死灵学的人是另一套。
如果奈勒知道了昨晚的事也不要紧。他既不会怀疑艾丝缇,也不会找她帮忙。艾丝缇早就回王都了,昨晚她参加了贵族千金们组织的酒会,今天动身到东部小镇去视察孤儿院了。
一切都这么完美,只差读取丽莎的记忆。
伯里斯选择了地下神殿的甬道。这里安静隐蔽,实在是绝佳的施法场所。
他把丽莎放在大殿门前,没有打开门。门里面尸体堆积如山,他做嵌合魔像时把尸山弄得有点乱,随便打开门会让它们坍塌涌出来……这让伯里斯想起了在教院工作的日子,很多法师同事的私人储物柜就是这副德行——随便开门者,将被杂物掩埋。
伯里斯在地上画好法阵,把丽莎以侧卧位摆在中间,拿出一支上下均有尖刺的金属烛台。
他给上方的尖刺装上白色蜡烛,将下方的尖刺刺入尸体头部翼缝处,然后他划破自己的手指,让血顺着金属刺流向尸体的头颅。
第一滴血渗入尸体时,伯里斯点燃蜡烛,开始念诵咒语。
蜡烛的火光是冷蓝色的,光芒范围只够映亮尸体和法师的脸。远处还有几盏提供照明的普通蜡烛,随着咒语越来越长,那些蜡烛开始一个个熄灭。
没过多久,甬道完全暗了下来,连冷蓝色的火光也消失了。伯里斯闭上眼睛,冷光出现在他漆黑的视野中。
冷光服从他的指示,开始为他引路。他要在灵魂的迷宫中排除无关的记忆,尽早找到想要的东西。
白杨树,青珊瑚,熠熠星空,无边碧海,嘈杂的街市,寂静的晚霞,葬礼上的哀歌,立春日的狂欢……一个灵魂中存在着浩如烟海的记忆,幻如火焰,凛如利剑。施法者必须时刻保持专注,把精神牢牢集中在目标上,让那股蓝色冷焰引领自己,躲过繁冗无用的信息。
伯里斯很快就找到了它。金属封面的古书,一侧是铁黑色,一侧镶有银镜,引路者撰写《子夜编年史》,后来人传唱《白银颂歌集》。
现在他可以直接知晓丽莎所知的一切了。骸骨大君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这些故事?他看到了多少,他自己又记得多少?
在庞大的信息侵入灵魂时,一个念头在伯里斯脑中闪过……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洛特总是做出关于爱情的提示,而他总是无法给出明确的回应。他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简直像因被追求而烦心的贵族小姑娘。
伯里斯自认并非矫矜之人。那么,为什么我会这样?
过去的六十年中,我常常在梦里见到他,现在他每天都站在我面前,为什么我却一步也不想前进?当他向我走来时,为什么我却下意识地后退?
现在伯里斯明白了。这可不仅是因为性别问题,或者因为羞涩。
跨越千年时光的半神会有着怎么样的灵魂?恐怕再睿智的法师也无法了解。
洛特巴尔德的身上笼罩着无边的夜雾,就像亡者之沼的黑色高塔一样。他嬉皮笑脸也好,沉潜刚克也好,那都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
就像昔日,他每百年才能出来七天一样……那七天只是他的一部分,不是他的全部。
现在也是。现在他仍未完全自由,他仍被囚禁在某处。
所以伯里斯会下意识地退缩。他生怕自己救出来的只是一个幻影。幻影之下,还有个完整的远古半神。
那会是洛特吗?还是伯里斯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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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有人把一本书放进了他怀里。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东西叫做“书”。
他记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记得那人在说:我再也没有力量了,交给你吧。他不知这是什么语言,字句的含义直接传进了他的意识中。
他抱紧书本,从深渊向上坠落,一直穿破水面,落入天空。
他仰望无垠的漆黑大海,看着那个人渐渐沉入水下。
之后,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仲春时节百花盛开的山谷。
他不懂欣赏美景,所以未作停留。等到他认得诸多事物、学会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