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住的两人不止比他大,且还有依仗,张乙不敢犯腔。
依旧回到铺子里,余财多接着吩咐:“余德,你一会儿去趟成衣店,给你们仨一人买身铺子伙计的衣裳。”
“余福你跟着潘安去三十三家巷的宅子认个门,然后搁那里收拾收拾。”
“潘安,你一会儿送了余福就回庄子拉柴火。”
“宅子没柴火,可不行。”
“柴火搬好,你就和余福一起来吃午饭。”
等几个人都答应着去了,余财多方和张乙说:“张乙,你把你仨住的房间收拾收拾。”
眼见其他人都有正事,偏叫他收拾屋子,张乙心中委屈,但却不能不做。
余掌柜是余福余德的亲叔,他自是要向着自己的亲侄子。他怨不得余掌柜,便就只能怨他爹狠心––先在家就只看重大哥,偏疼小弟,无视他的存在,现得了机会更是撵了他出门。
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在为亲爹丢出门后,张乙即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也就只能似丧家的小狗一样,抽筋缩骨,夹着尾巴低头照做了。
空旷的屋子,所谓的收拾,就是烧炕和擦灰。烧炕,张乙原是做熟的。故而没一刻,他就烧好了炕。至于擦灰,张乙以前虽然没做过,但现做也没难度。
等余德衣裳买回来的时候,张乙的屋子已收拾好了。余财多瞧张乙干活还算利落,暗地里方才点了头,这孩子手脚还算麻利。
余德买的衣裳是三套深蓝色粗布的罩衣罩褂。他给自己和余福买是按尺寸来,给张乙的,则是大了一号,但扎了腰带,也算能穿。
“这衣裳,”余财多道:“你们看店时都得穿。得让客人知道你们就是店里的伙计。”
“做伙计,只要会说话和算账就行。”
“但要想做掌柜,一个人能够看一间铺子,就还得会写字记账。”
“余德,我知道能写能算。”
“不过,你的字还得多练。”
“再就是张乙,你识字吗?”
“啊?”张乙惊呆了,他从来就没识过字,想都没想过。
余财多瞧见,不觉叹一口气:“那你就要苦了。”
“得打头学。”
张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学认字的一天,当下就跟脑袋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过一样结巴说道:“我,我不怕苦!”
余财多点点头:“你先去做饭。”
“余德,你拿纸,写了一到十这十个字给张乙,让他没事就拿出来瞧瞧。”
“先让他瞧熟这几个字,再说其他。”
“你做完这个,就把桌上上个月的账本核算一下,算出总账来给我瞧。”
眼见余德照着余财多的吩咐在桌前坐下,极熟稔地铺了张纸,拿起毛笔开始写字,张乙禁不住肃然起敬––余德是真有本事,他真的会写字!
蓦然地,张乙忽地想起他爹昨晚的嘱咐:“过去后你要听余掌柜的话,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要少说话、多做事。”
“你只要得了他的好,让他愿意教你一星半点的本事,你就不枉了这辈子。”
我爹,张乙想,他不是不要我,他其实是送我出来学本事的?他,不是向来最看重大哥,最偏疼小弟吗?这样的好事,为啥要给我?
一时间,张乙心乱如麻。
余财多吩咐好余德,转身瞧到张乙,便叫道:“张乙,你去拿米,米在袋子里。”
“按一个人半斤拿,今儿中午,五个人吃饭!”
张乙如梦方醒,当即按照一余柴多的话,量了一升半米。
几乎小跑着去后门淘了米,再回来,张乙便看到余德已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
天,还会打算盘!张乙近乎崇拜地看着余德不动如山的脸和五指如飞地上下拨弄木珠,心说余德也没比我大哥大几岁啊,咋就有这份本事呢?他这本事都是跟谁学的?余掌柜、还是余庄头?
难怪他爹张老实在余庄头跟前一声都不吭呢?张乙想,先他只恨他爹无用,不知道跟庄头争磨坊旁边的地,现终于知道,不是他爹不想争,而是根本争不过啊––他们分在后山的七户人,没一人识字,更别提打算盘写账本了。
人没本事,若再还没自知之明,张乙一瞬间恍然明白他爹往常看他时眼神里的无奈。
锅就在桌后。为免影响余德算账,张乙不自觉的放轻了自己动作。
倒米下锅、加水、打火,张乙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余财多前店卖菜,偶尔回头瞥见张乙的动作,心里点头:这孩子也算谨慎,花些时间教导,也还罢了。
煮上了饭,余财多又拿了一小块腊肉、三扎荠菜和两块豆腐的菜,让张乙做。
张乙学他娘的样子,把腊肉切成片,放到饭锅里蒸,然后又将荠菜洗净切碎。
张乙做为男孩子,在家从未干过这样的活计。但为了能在铺子里留下来,张乙别说做饭了,现就是让他给余财多倒洗脚水,他都干。
午饭是糙米饭,管够,菜,则是一盘蒸腊肉和荠菜烩豆腐。
出于对余掌柜和余德的尊敬,张乙一改往日吃饭抢菜的恶习,只扒自己碗里的饭。反倒是余财多瞧他不敢夹菜的样子可怜,拿大木勺连汤带水舀了满满三勺荠菜豆腐搁他饭碗里,然后又夹了三筷子腊肉给他,跟他说:“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饭后,张乙主动洗了碗,然后又烧了开水,给余掌柜的茶碗倒了开水。
余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