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没有战,一上来就遇上这样惊心动魄、尸山血海的大战,确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即使平常有洗脑,有抚恤金等一些奖励措施,但面对残酷的战场,依然有人无法承受。
相比之下,左良玉虽然军纪不佳,但治军练军还是有相当水平的,此次他挑选出的一万步兵精锐不但是营中的精壮,而且大部分都是刀口舔血,生死线上滚过好几次的老兵,汹汹而来的流贼,反倒是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和狠性,一个个嗷嗷大叫,死战不退。又有穿着明甲戴着铁盔的将领骑着马在阵中不停的喊叫、指挥、督战。任何人胆敢退却,都会被立斩。
虽然危急,但左营步兵仍然可以坚持。
左柳营却有溃败的危险,急需要振作和支援。
不止朱慈烺,吴甡和侯恂也看出来了,吴甡拱手:“殿下,左柳营或有危局,应立刻令马德仁将后备队派上去!”
朱慈烺沉声下令:“告诉马德仁,预备队可以动了,他左柳营分守的区域,一寸也不能丢,丢一寸,我就要他的脑袋!给李顺传令,令他分出一半火炮,支援左柳营!再告诉阎应元,不必在前面护卫我,立刻向左柳营的方阵靠近,但有意外,他要立刻堵上去!”
“是。”
中军急急去传令。
左柳营一共八个千总队,现在有四个千总队顶在前方,四个千总队作为预备,加上阎应元的千总队,就是官军所有的后备力量。
听到太子的军令,原本在后军指挥的马德仁二话不说,提刀上马,带着亲兵直接就冲到了前线。左柳营负责的防线长度将近三里,左右各有一个精武营千总队,流贼经过几次冲击试探,已经知道两边的精武营不好惹,中间的左柳营是一个软柿子,可以捏一把,于是就把重兵投入中间,不停冲击左柳营的防线。为了破阵,党守素下了死命令,有胆怯犹豫者,一律斩首,短短一刻钟不到,就有十几个流贼因为犹豫不前,而被督战队斩首。
左柳营也有督战队,马德仁亲自担任督战长官,挥舞长刀:“杀,杀,谁也不许退!”又喊前方千总和百总的名字,令他们不得后退一步。
千总和百总又厉声命令,督促士兵,奈何流贼攻击的太猛了,左柳营力不从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和精武营一样,左柳营采用的也是标准的六排战列。不一样的是,他们第一排不是长盾手,而是圆盾手,第二第三排长枪手,后面三排都是鸟铳手,中间夹杂着大量的弓箭手。当敌人距离尚远之时,弓箭手自由射击,三排鸟铳手使用三段击,列用阵列之中的通道,依照平常的操练,左进右出,依次上前列阵发射铅弹,给敌人造成重大打击,但等敌人冲到阵前时,鸟铳兵就不能再使用整齐的三段击,而是要退到长枪手的后面,采用自由射击模式,或者放下鸟铳,拔出腰刀和敌人肉搏。
这样的战阵,如果遇上一般的流贼,即使不使用火器,也足可以保持不败。
但今天他们遇上的是闯营的精锐老贼,在督战队的驱赶下,老贼们一个个急红了眼,他们淤积在胸中的愤怒和恐惧,在一瞬间都变为凶狠爆发了出来。长刀挥舞,长枪不要命的穿刺,拼一死,也要拉一个官军垫背。更有被逼的无处逃生、浑身是血的流贼滚到官兵的脚下,抱住一个小腿,连啃带咬。
左柳营士兵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胆小的脸色发白,双手都在抖。
面对面搏杀了一刻钟,前方的圆盾手就支持不住,长枪手也胆怯后退,阵型开始摇晃,圆盾手保护不了长枪手,长枪手无法保护身后的鸟铳手,流贼连续猛攻,一片血雨和惨叫之中,最中间的一个千总队首先支持不住。一名百总在目睹自己的亲兵被流贼一刀削去了脑袋,鲜血喷洒了他一身之后,心胆俱丧,哇的一声大叫,扔了长枪,扭头就跑,他的逃跑带动了整个千总队,人人慌的想要撤退,千总弹压不住,战阵眼看就要被流贼突破。
“冲啊,官军败了!”见终于有所突破,党守素大喜,挥舞长刀大吼。
流贼呼喊着,蜂拥向缺口冲去。
官军大纛之下的吴甡和侯恂都是色变。
闯字大旗下,李自成却是狂喜。
一番血攻,终于有效果,他太了解官军的尿性了,只要一点突破,官军就会全线溃散。
“后退者死!”
奔溃的人群中,一骑忽然奔驰而来,长刀挥去,将那名逃跑百总的脑袋削上了天空。
却是左柳营主将马德仁,他血红着眼珠子,挥着带血的长刀,拦在溃兵逃跑的路上。在他之后,他的亲兵连续斩杀了好几个逃兵,用一具具没有脑袋的尸体,止住了左柳营颓势。
但只有这样,并不足以挽回左柳营军阵即将被冲垮的危急,关键时刻,神机营的火炮终于是响了,“轰轰轰……”一连六发四磅重的炮弹,准确的轰在了涌上来的流贼阵中。
“好!”朱慈烺激动的喊。
青铜小炮使用的是四磅重的实心铁弹,出膛的速度高达每秒数百米,别说躲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流贼的阵势又比较密集,这六发炮弹轰下去,有如是绞肉机在人群中飞过,掀起一片血雨和残肢碎肉。阵中心的几个倒霉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