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甡嘴角露出苦笑,关于太子领军之事,他私下已经向蒋德璟有所透漏,但蒋德璟坚决不同意,甚至责怪他不该纵容太子,适才朝堂上的这番大论,也没有令蒋德璟改变主意。
蒋德璟的表态有指标作用,不等他退下,立刻就有不少的东林人站出来附议。
同样身为东林的吴甡却显得孤苦伶仃,无人唱和。
“臣赞同!”
一直跪伏在地的凌义渠忽然抬起头,高声道:“陛下御驾亲征有诸多困难,太子领军可为折中之策,以太子之能,一定能节制诸军……”
“你住口!”
不等他说完,林欲辑就已经怒斥于他:“若不是你兴风作浪,焉能有现在的混乱?若是国本有什么闪失,你万死也莫恕!”
凌义渠两眼闪着泪光,向崇祯帝叩首:“臣死不足惜,但臣实在不能看着中原局势败在丁启睿手中啊。”
“荒谬!你屡次三番诋毁丁启睿,究竟何意?在朝堂上说如此不吉之言,是要败军吗?”林欲辑也跪倒了,激动道:“陛下,请治凌义渠大不敬之罪,以安天下啊!”
呼啦啦,有十几个朝臣跪倒了,齐声要求治凌义渠的罪。
崇祯帝面无表情,眼睛里燃着火,凌义渠说了一大堆的不吉之言,他如何不恼怒?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开封对策,而不是治某个人的罪,何况凌义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林欲辑这个时候将战火引到凌义渠个人身上,完全就是不知轻重。因此,崇祯帝对林欲辑的恼怒一点都不亚于凌义渠,对林欲辑治罪凌义渠的请求,置若罔闻。
混乱之中,忽然有一个淳厚的声音说道:“陛下,事关重大,何不将太子殿下招来一问?太子殿下整饬京营颇有章法,老臣深为佩服,就算不能领兵,请他谈一下开封战局也是好的。”
却是左都御史李邦华。
李邦华虽刚到朝中,但声望足够,不论东林党还是非东林党,都对他非常尊敬,连内阁四臣都不敢小觑他。
朝堂静了下来。
是啊,讨论这么多,当事人还没有出现呢,或者太子根本不愿意带兵出京也不一定呢。
首辅周延儒侧目看了一眼李邦华,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清楚的很,今日凌义渠和吴甡分明就是被太子授意,太子想要开封领军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现在太子不在场,眼前是一个僵持局面,一旦太子到了,以太子如簧的巧舌,怕是谁也挡不住了,所以李邦华的发言看似中允,实则却是偏向太子。
李邦华难道也变成太子党了吗?
周延儒心头微动,不过和大多数朝臣反对太子亲征不同,他心里却是赞同的,因为如果太子不亲征,他这个内阁首辅怕就得硬着头皮“上阵”了,两项比较,他倒宁愿将太子推到前线。
御座上的崇祯点头:“宣太子!”
诏令传到城外大校场时,朱慈烺正在和张家玉、佟定方密议。
开封之战就在眼前,参谋司已经列出了两个计划草案,不过朱慈烺并不是太满意,三大参谋虽然经验丰富,经历战阵众多,但却过于谨慎,缺乏一点出其不意的匪气。李自成已经势大,再用官军过去的老招数恐怕很难击败他,所以必须有一些奇招。
张家玉虽然文人出身,不过对于军略却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加上小将佟定方,三人一番秘议,朱慈烺心中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接了诏令,朱慈烺对张家玉道:“你去参谋司,将刚才所讨论的事宜,一一讲给他们,令他们尽力完善。时间不多了,请他们一定要抓紧!”
“臣明白!”张家玉抱拳。
等太子上马急匆匆走了,他慢慢直起身,远望太子离去的身影,眼睛里都是感慨。
谁能想到,刚刚十五岁的太子竟如此聪慧?
刚才探讨开封之战时,太子提出的一些建议,点出的一些问题,很多都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看起来很微小,但其实却是攸关全局的大问题,令他不由不佩服。
他一向自傲,但太子却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有一队军士经过,向张家玉行礼:“张练使。”
张家玉威严的点头,心中却有些苦恼,因为他虽然是鸳鸯阵的练使,太子也给了他相当的权力,不论何人,但敢违抗他的操练,他都可以按律处置,不过渐渐他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他怎么强硬处置,士卒们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没有多少的畏惧。
兵不怕将,上了战场,面对生死关头就无法弹压。这是为将的大忌啊。
张家玉当然明白原因所在,不是因为他文人身份,而是因为他长了一张白净帅气,像女人的脸。
张家玉算是明白,为什么宋代名将狄青要在脸上罩一副面具了。
他在乎的并不是军士们不畏惧他,而是担心自己做不出功绩,没有足够的底气为袁督师洗刷清白!
想到袁督师,他鼻子微微有点酸。
整理了一下情绪,快步向参谋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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