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越城以东百余里,越江入海口,东海之滨。
有断崖临海,风高浪急。
崖顶上。
不知何时立了一座凉亭。
凉亭外百来丈的一块岩石上,两个身影低垂着脑袋,正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高大健壮的黑汉子,目光扫了一眼凉亭内的两个身影,而后低垂着脑袋,轻声细语道:“乌二,此番过后,我黑水可不欠你人情了。”
“不欠不欠。”斜眼尖嘴的乌二晃晃脑袋,尖刺的声音亦压得低低的,“黑水哥哥算是帮了乌二大忙,我原以为这次见不着哥哥,不想哥哥竟然高升,被江主带在了身边。”
“哪来的高升。”黑汉子闻言面色一垮,叹气道,“我前番递话走的是三殿下的路子,可前些时候那三殿下不知被何人所杀了,江主一直要我查探。”
“咦?”乌二惊讶起来,“江主子嗣亦有人敢杀耶?”
“嘘!”黑汉子连忙是以乌二小声一些,“江主子嗣多不尽数,这越州怕不是有百八十个,只是那三殿下有江主之风,甚得青睐。”
“那哥哥可查清原委了?”乌二又低声问道。
这越江之主不比他们寻常妖怪,也是受封敕的神灵,他的血脉子嗣夭折了,想来应当不会是小事。
黑汉子摇摇头,“只听说三殿下左近曾有一个‘猪道人’,不知是不是道门高人,与三殿下有些仇怨,再就是那白螺一家,三殿下有过觊觎,亦被拘了回来。”
“白螺?”乌二听得这个词,三角眼里微微绽放出了几丝异样。
妖族之属,各有异类成精。其中白螺甚为稀有,若为女子,定是美人,比之妖中的花卉、狐兔之流成精,还要出彩几分。
许多贪恋美色的大妖,四处找寻,也是求之不得。
黑汉子嘿嘿笑道:“确实是白螺美人,只可惜嫁了人,还是个庄稼汉,生了个小子都成亲了。”
乌二砸吧砸吧嘴,有些惋惜道:“真真是好好的女妖精,便宜了外人。”接着又随口问道,“那白螺现今有如何了?”
“嘿,乌二,莫不是你还有觊觎之心?”黑汉子怪笑一声,又将声音压得特别低,“那是江主禁脔,二十年前被她逃了去,此次江主折了一个子嗣,自然要找她补上。那白螺也是刚烈,若非丈夫家小都被拿住,江主还成拿她没个办法。”
乌二口中发出啧啧之声,他和黑水两个小妖虽是妖属,但都是在人世间厮混过的,加之有些交情,说起一些事儿来,颇有几分臭味相投。
正说着闲话叙旧,两人忽而只觉空中隐隐有异,齐齐回头,往西面东越城方向望去。
但见天际似隐约有一条细细白线,贯通天地。
“那是——”
而此刻的悬崖顶上,亭中两人相对而坐。
一人白衣如雪,面目俊朗,非凡俗男子可比拟。
一人?冕玉带,相貌伟然,气度雍容宛如帝王。
那?冕玉带宛如帝王的男子倏然起身,遥遥望了一眼西边的东越城方向,一挥衣袖,“家中有事,妖王请了!”
“江主自便。”白衣男子摆摆手,丝毫未有起身相送的打算,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那?冕玉带男子面色似有不满,轻哼一声,大踏步从悬崖跃下,转眼遁入于滚滚波涛之中。
站在凉亭之外的黑汉子眼见自家江主走了,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扫了一眼方才还说着闲话的乌二,同样重重地哼了一声,跟着快步跑到悬崖边,一跃跳入水里。
等那两人离去,再不见踪迹,乌二这才乌二蹑手蹑脚地从亭外走到白衣男子身边,耷拉着脑袋低声问道:“大……大王,可是未能谈妥?”
那俊朗非凡的白衣男子嗤笑一声:“我原当这越江之主受了封敕,是条真龙,有心结交一二,以待将来,却不想,只是个龙种。”
“真龙,龙种?”
乌二听得长大了嘴巴,此前虽然是有些猜测,但这番话从自家大王手中说出,那是再无疑虑。
那白衣男子看着乌二的表情,哂然一笑,眉眼之间似有冷色,淡淡道:“龙种又如何?我等从飞禽成妖,一路不知经历多少岁月艰辛,若还是以血脉论尊卑,那还做个甚的妖怪,反正都比不得那些个天生异种,还不如早早褪去毛羽,洗干净跳入瓮中,煮成一锅好汤,与人吃了去。”
“大王说笑了。”
乌二一对三角眼咕噜转个不停,半晌似舔着脸笑了笑,“乌二是得大王点拨才化形的小妖,比不得大王壮志豪情。”
“小妖又如何?”白衣男子缓缓站起身,“我亦是小妖修成,万物其争,乌二啊,这便是一个争。若有朝一日,便是那大鹏金翅也被你也压在身下,你又何须去在意这血脉尊卑。咱们妖怪啊,那就是实力为尊!”
“大……大王说笑了。”乌二口齿打颤,虽向来知道自家妖王清高倨傲,但这般的话,他可是连念头都未曾有过。
说着,白衣男子又走到悬崖边缘,看着那浩海波涛,轻叹一声,“区区龙种,自恃血脉,不想与我等妖类为舞,只是便靠着血脉子嗣也妄图吞这一州之地,这人道气运可还未曾尽呐!”
“吞并一州?这越州?”乌二嘎地一下,惊叫出声,却是比方才白衣男子的一番惊人之语,更要吃惊。
“龙性好淫,你当只是如此么?”
白衣男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大江大河,湖泊幽泉,这龙属都占了个遍,仗的不过就是血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