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前站起来的是一个面容憨厚的青年,听到老妇人的话,登时就挠了挠脑袋,讷讷道:“娘,孩儿不知该说什么?”
“榆木脑袋。”老妇人气得拿起手边的一根短棍,就想给青年一下,可举起后,又有些心疼,放了下去。气呼呼地骂了一声,“昨夜叫你生米煮成熟饭,你支支吾吾的不敢,若是让人家走了,看你往后怎么办?”
憨厚青年登时闹了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妇人见着叹了口气,而后又沉吟了一阵,献计道:“你今日便殷勤一些,多在人面前转转,若是她说起要走,你便吓唬她路上有贼匪虎豹,让她多留几日。等你得闲了,再送她去城中。”
憨厚青年又挠了挠头,这才转身出了厨房,走到院中。
只是刚走近一些,青年的脚步立时就顿住了,低着头似不敢再前。
院中这少女是他前日迷了路,来他家投宿的。
自言天时不好,去郡中投奔亲戚,只是不知如何就迷了道,到了此间。
最初他母亲疑心是什么山精鬼魅,上门想要害人,特地去隔壁村找了个老婆子讨了符水,偷摸摸混在茶水里给少女喝下,并无异样。
可还不放心,又弄了什么公鸡血之类的物件,还从邻家牵来了一条大黑狗,几番折腾,确定真是个女儿家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两日他母亲和这少女相处下来,越看越是欢喜,一直在让他和这少女套近乎,甚至耍手段,要将这少女留下来,与他做个媳妇。
憨厚青年心中自也是千想万想,可每次见得少女清秀脱俗的面庞,就不免自惭形秽,有千般言语都说不出来。
正在憨厚青年僵在那里时,院中的少女已然转过了头,冲着青年展颜一笑,道:“焦家哥哥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我……我……”憨厚青年看了一眼少女,见对方明眸似水,正望着自己,脸色登时再度涨红。
好半晌才憋出了几个字,“无事,就……就是这些粗活,我来做便成。”
话一说完,憨厚青年似不敢再抬头看少女,提起院中的木桶,脚步匆匆离开,打水去了。
这一番举动,直看得躲在厨房偷窥着的老妇人,跺脚不已,只能忿忿转头离开。
少女看着青年木讷的模样,嘴角轻抿,露出一丝笑容。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厨下,而后又走到了小院前,开始侍弄起了一些野花野草。
虽然着山村之中,多有幽泉,用水不算太过紧张。但昨日一场好雨过后,不少本来恹恹枯萎的草木,今晨都多了生机。
“这雨倒是下得好。”
少女伸手轻轻采摘了一朵小花,捻在指尖,似低声自语,“恍惚间让我忆起了童时。”
忽而,在那小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跪伏在地,应道:“圣主,雨非是奚仙姑所祈。”
“是嘛?”少女轻笑一声,“那条老狗锁了一州雨水,想来奚婆子也没那个能耐,窃些钱米罢了。与我说说,是何人所为?”
“一个小道士。”那个人影又说道,“昨夜奚仙姑落了面皮,寻了老乞儿去找那小道士,两人之后便未回来。今早有人见那小道士带着随从和一头灵兽,已然出城去了。”
说着,跪伏在地的人影又道,“圣主,可是要……”
“不急,道宫中倒是多能人,这等时节还能行云布雨。”少女嫣然一笑,“若有人能找越江那条老狗的麻烦,我们不必理会。”
跪伏在地的人影又开口:“只是那奚仙姑和老乞儿都是昔年左师收拢的……”
“不碍事。”
少女淡淡说道:“我那兄长心大,想要一统天下左道旁门,也非正途。”
“那圣主还要在此间逗留么?”那人影又问。
少女忽而抬头,望向高远处,“罢了,东越郡如今当已鼎沸,且去看看。”
说话间,少女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院外,轻轻一弹指,手中的那朵小花落在了地上,眨眼间,变成了一辆华丽的车马。
少女缓步上了马车,一身朴素衣物忽而变作红裳,飘渺如仙。
须臾间,马车腾空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远处,刚打水回来的憨厚青年木愣愣地看着少女离去,神色茫然。
小院里,那老妇人跪在地上,口中喃喃:“仙子,仙人,来我家中了……”
……
十万里大山绵延。
山岳高耸,非是越州低矮丘陵可比,座座峰峦险峻,望之宛如接天。
群山中有一座大刹,山门高耸,伫立不知年月。
只是,即便不靠近,远远观望也能看得出,这座寺庙早已崩坏了多年。
山门尽长苍苔,道路都生碧藓。寺庙门前的大红朱门残破,围绕的墙皮斑驳,各处蛮草瘴木,凄惨冷清,毫无烟火。
寥寥的天宇内,忽而一声清唳响彻云霄。
在古寺下方断裂残破的台阶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年岁看着约莫二十七八,是一个青年男子,身穿白衣,长得庞眉皓齿,俊逸非凡,即便比之裴楚当日在峄山所见的尹一元,还要胜出几分,多了出尘之气。
“嘎——”
在这名青年男子后面,天空上突有传来一阵怪叫。
一头毛羽黑亮的老鸹,扑腾着翅膀,缓缓落在了地上,化作了一个尖嘴斜眼的枯瘦汉子模样。
“大……大王,我们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