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城后,又有熟识的乡人引路,裴楚跟在队伍后方,搀扶着张婆婆,第一次看到这古代市井热闹,还真有些新鲜。
他原以为这杨浦县一个小县城,真没什么可看的,但到了之后,眼界的热闹繁华颇为出乎他的意料。
杨浦县虽在越州,但北边与扬州相邻,属于商路通衢,南上的北下的,都经过这里。
城内街道平整,人烟辏集,有车马軿驰,有贩卖蔬菜瓜果的吆喝,沿街数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虽是个县治,胜如州府。
一群人穿街过巷,跟着引路的乡人,很快就来到了杨浦县县衙。
县衙坐北朝南,衙门口前有牌坊一座,上书“旬宣”二字,县衙有大门三间,中间一个是仪门,东西两侧是两个角门。
仪门关着,这是只有知县上任,迎接上官,或有重大活动才开。西角门则是提审犯人时才开,县衙内往来,主要是在东角门。?
在裴楚跟随着众人来到县衙东角门的时候,就发现早已经有百十号人围成一圈,等在那里。
哭喊声和哀求声不时响起,远远可闻。
“我去,这是依闹治……,不对,这是包围县政府的戏码?”
裴楚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正在想着,这封建世界竟然也敢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结果近看了才发现,在东角门前,跪着好多个老少妇女,哭天抢地地哀求着,口中高呼冤枉、请县尊大老爷做主云云。
其中一个裴楚看得真切,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乱,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给裴楚送饭烧水多有照拂的陈婶。
裴楚将张婆婆交给一个乡人照顾,冲进内圈将陈婶从地上搀扶起来。
陈婶显然有些心神恍惚,转过头看了裴楚良久,才哭嚎起来:“裴哥儿,你来了,你可要想办法救救你六伙叔啊!”
“陈婶先别激动,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楚将陈婶搀扶到一旁,询问起了究竟。
这一路上裴楚从同行的乡人口中,也得知了一些情况,说的是观前村和其他几个村的村民服徭役,不知怎么地就害了大病,个个虚软无力,之后不知怎么地又被县里的做公的给拿了,关进了牢里。消息传出来后,一时间弄得这些服役的家属人心惶惶。
陈婶被裴楚搀扶到一边,又有几个乡人上来给了水喝,定了定心神,这才和裴楚说了这两日事情的经过。
她前一晚突然得了有人从县里回来的消息,说陈叔在县里服役,下水救人后害了大病,情况危急,她也没法和家中的两个小儿说,只让他们自行前往姑婆家住上些时日,自己跟着几个村人匆匆赶到了县里。
这刚赶到县里后,到了服役的河道边上,问了一圈发现找不着人。后来才有人说,是被县里的差人给拿了去,总共有好几十号人,都扔在了牢里。
没个升堂审问,也不说犯了哪条发令,家人也不让探望,就这么关着不出来,惹得问讯而来的家属们,个个心急如焚。
“下水救人,然后被县衙的人给拿了?这道理可说不通。”
裴楚站起身,看着远处象征着这个时代权威的官府衙门,心中越发疑惑,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他自然是不相信下水救人,然后就被关押起来这种事。按照前身记忆里的民风乡俗,不说县中会不会有褒奖,至少被救的人答谢请酒之类总是少不了的。
不过要从生病这个点上推测,或许是得了什么急性传染病,所以才被隔离关了起来,这倒是有可能。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听周围人的口气,即便不让家人探望,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不流出来。
裴楚自觉虽继承了原主的一些记忆,但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处于一个流于表面的状态,他内心里也很想知道这么一个有山精鬼怪的世界,人间的王朝的统治秩序如何运转,还有升斗小民的生活里这些东西又有多少。
“看来还是得和这县衙里的人了解情况。”
在这东角门前的不是看热闹的就是普通乡民,见识有限,一些话囫囵着也说不清楚,找不到问题的关键点,自然没法解决。
“哪里是救人害病被拿下了,我告诉你们这些个村里的,你们知道这浦水里有什么吗?”
就在裴楚想着找人打探一下消息,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忽然听到人群里有人高声叫嚷了起来。
裴楚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叫嚷的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瘦弱汉子,全身没骨头似的站在人群中手舞足蹈,被他一番说辞,周围许多不明就里的人都跟着倾听了起来。
那衣衫褴褛的汉子似乎很是享受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砸吧了两下嘴巴,用油乎乎的手抹了下头发,再次开口说道:
“……那浦水里啊,住着一个前朝就留下来的水鬼,你们算算这每年水里是不是要淹死个不少人。那你们又再知不知道这几年县里为什么不淹水了?那就是这镇河石人保佑,这镇河石人可是上任县尊请回来的,就是为了镇压这水鬼,你们这些乡人啊,竟然敢把镇河的石人给捞上来,这冲撞了神灵,又触怒了县尊……”
“白贼七,休得胡言乱语,大家莫要信他,这泼皮是个嘴里没门的,净说瞎话唬人。”
正在围观的众人听得入神,人群里忽然挤出了皮肤白皙的青年,头戴纶巾,一副书生打扮,对着那瘦弱汉子大声呵斥道。
被称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