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置身事外的闻太师,看着神情淡漠的荀少彧,嘴角苦涩的一笑,深切的体会到了时事多变。固然荀少彧只有一人,左右并无心腹之人,老太师若是态度坚决一些,一定能让许多人有所顾忌。
但是闻太师真的和荀少彧撕破脸,除了枉自惹人腹诽之外,绝难得到这些人的用心支持。
而闻太师这一位绝顶大地游仙,在三大武圣人的围攻下,终究是跌落了神坛。彼时荀少彧锐气锋芒正盛,在镇杀了三大掌刀人之后,其威势确实是压过了老太师一筹。
“诸位,你们这是要陷吾于不义乎!”
荀少彧神色恼怒,道:“吾等营口盟会,已然公推公子炎为新君,公子炎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如今岂能视若无睹,将盟会决议当作无用。”
一位身着麻衣的宗老,直言不讳道:“公子炎德行浅薄,何以承担国之大任,唯有长信君力压群雄,当为吾吕国开百代之兴。”
麻衣跪伏于地,额头触碰地面,道:“公子炎德不服众,吾等再请长信君承继大位!”
何为大势所趋,大堂中跪伏着的宗老大夫们,就是实打实的大势。无论荀少彧如何的野心勃勃,无论荀少彧只是卑微庶出,都无法成为荀少彧踏上君侯之位障碍。
闻渊明漠然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终究不得不向荀少彧低头,道:“老臣,请长信君承继大位,扬吾吕国历代先君之志。”
“老臣,请君上承继大位,扬历代先君之志。”这时的闻渊明,绝口不提公子炎之事,面容刚正秉直,铿锵有力的说着。
大势已然如此,闻渊明根本无法控制臣僚们的汹汹劝进之心。为了子孙后代着想,老太师只能让这一步。否则以荀少彧的狠辣心性,老太师固然自保无虞,只是一旦事有不谐,绝对会成为日后祸及子孙的一点根苗。
荀少彧看着闻渊明第一次服软低头,面容略过一抹诧然。
这位老太师的低头,也是应当之事,在如今的处境下,闻渊明不低头也得低头了。三大武圣人给闻渊明造成的伤势,已经撬动了他的根基。一身元气大为折损的他,再难以威胁到荀少彧。
便是有、两大底牌握在手里,闻渊明也没自信能够掣肘荀少彧了。
…………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亲眼目睹了‘劝进’,闻渊明迈着沉重的步伐,迈入闻府大门时,神色萎靡不振,挺拔的脊梁微微弯曲。
这一场明里暗里的交锋,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闻渊明心力交瘁。尤其是看着周遭的废墟,以及畏畏缩缩的黔首百姓们,闻渊明自嘲的一笑。
司子期迎面走来,恭声道:“阿父!”
“嗯……”
闻渊明颔首点头,望着自家的嫡女、子婿,神色微微一震,沉声道:“你们都听着,自今日开始,老夫闭门谢客,谁来登门都不见。”
司子期面色一凝,也不敢详问,躬身道:“诺,”
闻鸯看着闻太师铁青的脸色,道:“阿父,您这是怎么了?”
闻渊明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烦闷,道:“怎么了……没事,记着最近不要轻易出府,吾闻家已经够显眼的了。在这段时间里,不需要吾闻家太显眼,要不然大祸不远矣!”
说罢,闻渊明抬脚,缓缓向着府邸内走去,只是身形不知为何,带着一些佝偻老态。
这一场营口之会,让闻渊明大败亏输,也让老太师清楚的意识到,再想要压制荀少彧已是不可能的了。荀少彧羽翼已经丰满,武道踏入绝巅之列,再经过营口一战的立威,闻渊明就是想压一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司子期看着老太师寂寥的背影,猛然想起一事,张口欲言又止。
“阿父!”
闻渊明身形一顿,撇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司子期,道:“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这话中已经带了几分不满,让司子期强自挺了挺身子,面上仍然犹豫不决。
闻渊明面露不愉道:“怎么,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对吾说的?”
司子期垂了垂头,低声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公子炎……公子炎在营邑混战时,不幸罹难了。”
闻渊明着重举荐的公子炎,赫然在荀少彧与几大掌刀人的混战中,被打斗的余波所波及,现如今可谓是尸骨无存。
老太师问言身子一僵,脑海中莫名浮现荀少彧谦恭的神容,呢喃自语道:“公子炎……这就不幸罹难?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果然是好黑的心肝啊!”
一想到荀少彧在众臣’苦苦‘劝进时,不断的提及此刻尸骨无存的公子炎,老太师心头的冷意愈甚。
“公子炎……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是在警告老夫,老夫若再不急流勇退,怕是要比公子炎还惨十倍百倍?”
老太师心思一动,自袖中取出一枚黑铜兵令,直接递给了司子期,道:“你将这一枚黑水令箭给长信君,什么也不用多说,长信君只要看到这枚令箭,自然就会知道老夫的意思了。”
一边说着,闻渊明一边摇了摇头,道:“现在老夫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剩下喽!”